第十五章 祸从天降(二)
少时,月儿领了两位黑袍垂地,黑纱遮面的男人进了屋。两人都摘下蒙脸的黑布,一个是赵蒙赵将军,另一个是赵将军家的公子,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小将军赵翎。 “拜见夫人。”赵翎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赵蒙将军也抱拳施礼。 “小将军多礼了,将门虎子越来越英姿勃发了。”夸赞过赵翎之后,夫人转而问“不知道将军深夜前来有什么要紧的事?” “出大事了,要不然也不敢这么唐突。神机府的指挥使继海网罗了一大堆证据,诬陷文将军通敌叛国,我刚刚从宫里得到的消息,神机府的人已经得了圣旨过来拿人了。我与文将军莫逆之交,此时无法为他证明清白,只能保护文家家眷出城逃亡了?请嫂夫人马上跟我出城……” “我们不能逃啊,逃走了我们文家算什么?畏罪潜逃,那不是让他更把罪名坐实了。再说,我们又能逃到哪里?文府上下几十号人,岂是说逃就能逃得了的。”文定远一时心急忍不住就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 “小将军?” “定远哥?” …… 忽然见到本应该远在边境的文定远,父子二人都是吃了一惊。 “赵叔叔,天丰南害我文家,是因为他里通外国的证据被我父帅截获了,他为了自保想灭我文家的口。现在我手上就有他通敌叛国的书信,只要能面呈皇上,我文家之危自解。可如果真的就这样逃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搬到他了。” “小将军,你还不知道这京城的局势吗?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神机府的人就在路上,再不走就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争执不下,文定远辛辛苦苦大老远赶回京城,就是想一举搬到天丰南,从此根绝文家的危机。但此刻赵将军给的建议却是逃出城,逃跑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文定远不愿意接受这个建议。 文定远的母亲李氏原来就是将门之女,年轻时候英武不输男子,面对如此飞来横祸当机立断,做了决策。 “将军不在府里,文府上下都听我的。”夫人一句话打断了文定远,将帅的气质一上来任谁也得敬畏三分。“月儿,去敲响警钟,召集文府上下前厅集合训话。” 月儿得了令就去敲警钟,四人则紧着步子往前厅赶过去。这文府不愧是将帅府邸,丫鬟家丁都是有军人素质的,当四个人走到前厅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掌上了灯,整整齐齐站了一院子的人。 文定远心里还是不情愿逃离,心思依旧在想着怎么才能把这封致命书信送进宫去,但又没有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在这里多留一刻危机便又多一分,是去是留纠结不下。然而文家夫人是个处事果断的人,心里没有这种纠结,知道这个时候反击是没有机会了,只有出城尚有一线生机。 “将军遭小人构陷,今日文府遭了劫难,神机府的人正往这边过来抓人。来不及给大家细说其中缘由,但为了保全文府上上下下的性命,我现在下令。府内所有人分四队,由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冲出去,这一出极其凶险但尚有一丝生机,能侥幸出了城的,大家各谋生路!文府……败了……”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有些小丫鬟已经开始低声抽泣了。 “不许哭,胜败兴衰都有定数,今天文府遭难,不代表没有重重整旗鼓的一日。现在灭灯火,文府上下由后门撤出去,把院子让给他们。我、定远、月儿、郑伯分别率四路寻小道奔四处城门,路上避免与神机府的人照面,到了城门集体行动,出城后寻山林草莽处走,尽快拜托追兵。然后就各自隐没姓名重新生活吧。” 夫人又沉默了片刻,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嘱托的,转身对着文定远又嘱咐了一句: “定远,如果能出了城,别回宣化府找你父帅了,找个地方安稳生活吧。你可是文家最后的血脉了。” 夫人这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神色忧伤,语气中一丝悲怆。这世上最悲愤的一件事莫过于让一个强者低头,而今天硬生生地叫一位铁娘子弯了脊梁。今夜的此等悲怆,只因为对手太过强大。神机府的大都督,皇上的心腹宠臣,权倾朝野,在京城里有“奉旨杀人”的恶名。夫人不想让儿子背上报仇的重责,因为这份责任太重了。
文定远也被这浓重的悲情气愤所感染,喉头一点点干涩,鼻子有点发酸,好在情绪还能控制。此刻送书入宫的想法也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众人平安这点念想了。 夫人又转而向赵将军道谢:“赵将军父子冒死送信,这份恩情我文府上下铭记于心,如果还有来日,定当报答。接下来的事九死一生,希望两位就不要参与了,这就回去吧。” 赵将军当然也听得出这是担心赵家也受了牵连,但他似乎并没有身退自保的意思。 “我和文将军并肩作战十几年,也是因为文将军的推荐,才到了如今的官职。说是报恩,那也应该是我报将军的恩情。时间紧迫,嫂夫人不要多说了,就由我们父子二人护送小将军脱此险境吧。” 有了赵家父子的护送当然更多了些出城的可能,文夫人深深一鞠,饱含深情,谢赵氏父子在此危亡之时依旧可以对文家有此援手。但时间不允许文夫人悲情感慨,在起身的一刹那多少恩仇悲喜都被一脸的镇定掩埋了。因为此时需要的不是一个柔情的女子,不是一个慈爱的母亲,不是一个端庄的夫人,而是一个统领三军的将帅,一个可以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的领袖。 文夫人扫视了一遍院子里这些熟悉的面孔,没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富贵,只希望这次可以还他们一个平安吧。 “出发。” 两个字一出,府里几十号人有条不紊,拿了趁手的兵器从后门汇到了街上,整个过程安静有序,队伍如泥流入海,瞬时就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