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生死诀别(七)
蛇爷这一生活到现在杀人无数,对于人命他早已看的很轻。但今天他把生杀看的很重,生,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危机;杀,内心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愧疚只会更盛。这确实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哈哈哈……”聂云泽不由地轻声笑了出来,笑得很是开心。“蛇爷为难了。看来,这一局未必就是我输了。” “对,这一局没有赢家。你输了,没能报仇雪恨;我输了,元气大伤,白白损失了青峡镇这道屏障,一开始我就没有赢面。” “算了,看你这么痛苦,我就不折磨你了。这个选择既然这么难做,那就让我帮你做吧。我选择死……不过,我想提个条件。福伯年岁也不小了,跟了我这么久,我想,能不能在我死后,放他一马。虽然他功力达平权天,但以他一己之力不会对蛇爷你造成危险的。还望蛇爷能慈悲一次,让他离开大漠安度晚年。”聂云泽言辞恳切,叫人不忍心拒绝。 “你帮我做了抉择,我帮你这个小忙也是应该的,我答应你,放福伯走。”蛇爷倒是答应的很痛快。 “还有,”说着话聂云泽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刀放在了桌子上。“这佛女刀之前是雪儿贴身带的,雪儿去了之后,你把它放到了观海楼里……好不容易,我把它偷出来了。就让我用它结束生命吧。” 看着蛇爷没有反对的一间,聂云泽又接着说。 “我的时间到了,最后再和云兄弟说一句吧。如果选择了要报仇,那可能就成了你整个后半生的事业,切不可急躁。而且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对手的强大很可能超出你的预想,也许穷尽毕生之力也未必能达成所愿,比如像我。这能劝你,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说完这些,聂云泽又转向福伯。“福伯,麻烦你了。用这把刀最后送我一程吧。” 福伯没有动,从聂云泽说道要蛇爷放他一马的时候,福伯就开始红了眼眶。这位小主是他看着长大的,看似主仆,其实情同父子。面对这次诀别,福伯悲怆之情油然而生,这对于他就是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葬礼。而现在,聂云泽还残忍地要求他亲自下手。 “本来这个机会应该让给云兄弟的,你刚拜入蛇爷门下,杀了我也算是一份投名状。只可惜,蛇爷虽然答应了我放过福伯,但我不敢确信。让福伯亲手杀了我,这样他就再也没有替我报仇的道义可讲了,这样能让蛇爷更加放心。”聂云泽把佛女刀握在手里,拔刀出鞘,手握着刀刃把它递给福伯,示意让他动手。 福伯看着这把名噪江湖的短刀,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收手接过了佛女刀。 “王爷,这……比我死更难啊……” 聂云泽看着这位老仆人哭得心酸,自己也觉得残忍,但还是强挤出一丝微笑。 “答应我,好好活着,替我好好活着。” 聂云泽用自己的手握着福伯的手,才能叫他手里的刀不抖。然后猛地拉向自己心脏的位置,佛女刀大半没入聂云泽的胸膛之中。眼见着刚才还神采奕奕的一个大活人,忽然就全身瘫软在了椅子上了。生死真的住得很近,只隔着一道帘子,稍不小心掀起了这道帘子,你就可以看见真相。 云墨此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刺了一刀,因为死在他眼前的这位论心机阴谋,见识武功都要远在自己之上,大仇未报就这样死了。内心忽然飘来一首悲凉的歌,感觉今天的聂云泽就是明天的自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事情就这样吧。奔雷、疾电留下帮老三收拾残局,尽快回复青峡镇的秩序,回去我就派鬼牙兵过来,这道屏风不能倒。”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又丢下一句。“福伯,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你。离开大漠,别再回来了。” 福伯一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再张口时声音已经梗咽了。 “蛇爷……他的父母葬在哪里?我想把他葬在那里,也算是回家了。” 蛇爷脚步一顿,心头又是一阵刺痛,他又一次把屠刀伸向了聂家,还是在同一个地点。命运总是这爱捉弄人,蛇爷用了近三十年想把人生中的这一污点忘却,可转来转去又迎来一个命运的重演。这半个时辰的谈话让蛇爷感到非比寻常的累,整个身子都透支了的感觉。
“十三里坡胡杨树下,刨一刨黄沙,可能还能看到有块石碑吧。” 这片大漠中双雄争霸的一场战斗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它来的不似骤雨狂风般猛烈,可清风拂过依旧是尸横遍野。这一战,蛇爷留在聂王府的眼线伏兵大半都在聂王爷施行计划前被屠杀殆尽,再加上沙堡内释放青木蛊毒,沙堡外十二帮和聂王府伏兵的一场战斗,这样算下来,败的可就不只聂云泽自己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战聂王爷算是全军覆没,沙堡鬼牙算是损兵折将,而平白无故被卷进来的十二帮如今也是人丁寥落,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就只有云墨和肖羽两人了。看起来蛇爷对于云墨面相的点评还真的说对了几分,劫波过尽见坦途。经力过这么一场大风波之后,云墨似乎要迎来他的新人生了。在这片广袤的沙漠上做一次浴火重生。 但是蛇爷对于云墨面相的点评还有另一句,那就是运途多舛,他要经历的磨难怕不仅仅是这些。进入沙堡还不足一个月,这里大大小小的头目首领还没有认全,这里的布局座落还没有搞清,甚至和蛇爷还没有多少次深刻的交谈,另一次考验便又降临了。 朝廷似乎是知道了大漠里的风云变幻,或者说是天丰南在这场风雨里闻到了猎物的味道,他像是一只饥饿的困兽,被围困了数年之后终于出来觅食了。神机府领了圣命,浩浩汤汤地往西北大漠而来了。此役目的再明显不过,以剿匪之名而来,行窃书之实,天丰南对于《蚨雉三篇》还是不死心。这些事情传进蛇爷耳朵的时候,别的蛇爷都还好理解,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为什么天丰南的动作这么快,探听消息,请下御旨,然后召集兵马,筹备粮草,这一系列的筹备办下来这么也得一个月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