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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恩怨了相忘江湖

    第五十三回恩怨了相忘江湖忧喜生莫测世事

    临近午夜,赵龙引领扬州海棠庵大营提督海拉多尔率一千漕运水军赶到绿扬山庄,上交“御亲”金牌复命。乾隆有水军护驾,龙心大定,遂将“御亲”金牌交于范昭,着范昭去杭州全权处理仙居山前朝遗民叛逆一案。乾隆嘱咐范昭:“此案涉及满汉和睦,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严惩首恶,但不可扩大范围,以名影响朝廷根基。”范昭恭声道:“老大请放心,小弟明白。”乾隆凝视范昭,缓缓道:“范昭,在这个世上,能够与朕说上知心话的朋友,也只有你了。论理,这次朕能平安无事,你居功最伟。朕却借故不赏你,朕现在于心不安哪。范昭,老大知道你不希罕功名富贵,难道你真的不打算让朕赏你点什么?”

    范昭暗忖乾隆如此说话,必是担心自己离开扬州后,妄用“御亲”金牌,自己得让乾隆放心。范昭想了想,道:“老大,有一桩事,极难。小弟想求老大多时了,一直害怕老大为难,是以不敢开口。”乾隆见范昭有事相求,心情一松,当下哈哈一笑,道:“哦,还有让你为难的事?!说给老大听。”范昭一脸诚恳,道:“我有一义妹,至孝。为替其父洗冤,不惜曲身青楼,相交于达官贵人。然而,世人皆知其父冤深似海,数年来却无人敢为其面圣陈冤,是以,我这义妹一直流落于青楼之中。”乾隆默然半晌,道:“范昭,你的义妹是扬州花魁绣琴吧?”范昭恭声道:“老大明察秋毫。昔日舜帝孝感动天,列为二十四孝之首。大清朝以孝立国。如今,义妹绣琴曲身青楼,只为了一个‘孝’字。小弟想,也只有盛世之圣治,才会出现如此之奇女子。”

    乾隆微微一笑,道:“范昭,你也学会了官场上的溜须拍马了。”范昭脸一热。乾隆继续道:“朕即位以来,对先皇的严政予以宽纠,复用了一些待罪官员。朕常说,‘宽、信、敏、公,乃圣王治世之大本,而必以宽居首。’朕期望复用之官员,能够明白朕之苦心,行忠孝节义之事。范昭敢为义妹忠言直谏,足见节义。‘维民所止’是先皇钦定的铁案,兹事体大,朕得仔细斟酌。”

    范昭忽然想起一莲师太曾经指月说禅,遂道:“老大,你看天空中的月亮。月本清澄,无论世人赏月、赞月、叹月还是怀月,月就是月,就是本身的样子,不会因为世人的诸多说辞而有什么变化。”乾隆默然。范昭继续道:“《孝经》有言:‘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乾隆微笑道:“范昭,不必再说了。朕方才说了,会考虑查嗣庭一案。三月二十六日是你的生日,朕替你记着的。希望你能尽快处理好仙居山民逆党一案,过个愉快的生日。”范昭懂了乾隆的意思,见乾隆居然记着自己的生日,真心感动,连忙磕头谢恩,道:“老大,仙居事急,天一亮,小弟即刻启程赶赴杭州。”

    二十日鸡鸣五更,刀狂剑笑见大局已定,范晔所托,尽皆完成,遂辞别范昭,携手相忘于江湖。范昭知道江湖高士恩怨分明,见刀狂剑笑无心留在范府,只好依依惜别。范昭见胡起苗平绝尘而去,暗思:“金庸武侠小说《雪山飞狐》中的人物胡一刀和苗人凤,和刀狂剑笑不知道有什么关系?”范昭想了一阵,微一摇头,自言自语:“或许,根本就没有关系,只是异史氏胡乱记录罢了。”

    颜诗雨已经醒来,范昭便将封善海和陈进忠造反的事简要说了,隐去了颜诗雨的真实身份和乾隆赐妾两事。颜诗雨听说周夫人走脱,心稍安定。范昭弄了三部马车,颜诗雨坚持要独自一人守着清儿,范昭劝说无效,遂依了她。范昭和红儿在前,云梦月、春兰及丫头巧儿在中,颜诗雨和清儿在后,出山庄,向扬州城行去。

    远见扬州北门在望,忽然响起歌声:“世人只道神仙好,金屋藏娇忘不了,吟诗敲棋两相好,黄梁一梦万事了。黄梁一梦万事了,吟诗敲棋两相好,金屋藏娇忘不了,世人只道神仙好。”范昭掀开门帘,叫声“一觉道长”,却不料,站在面前的是汪懿轩。

    汪懿轩一稽首,道:“贫道九觉,见过范孝廉。”范昭见是汪懿轩,微微有些失落,遂问:“哦,原来是九觉道长。尊师呢?”九觉道长道:“家师和南齐永乐公主、苏小小的识神有孽缘要了,以后不能再见范孝廉了。贫道奉家师命,特来送清儿姑娘归墓。”范昭没听懂,心中一喜,问:“道长是说,清儿有救了。”九觉道长微微摇头。

    颜诗雨从马车上跑下来,跪在九觉道长面前,流泪道:“求道长大发慈悲,救清儿一命。”九觉道长神情悲伤,轻声一叹,道:“清儿姑娘的识神早随家师一起去了,马车内只是清儿姑娘的躯体。贫道此来,是将清儿姑娘的躯体归于葬身之处。望颜小姐节哀顺变。”范昭欲待再问,九觉道长摸出一个紫金葫芦,向空中一抛,一阵清风送来浓郁的百花香味,清儿的躯体由大变小,落入葫芦之中。颜诗雨识得,这个紫金葫芦,就是春节前一觉道长赐仙药于清儿是所用。九觉道长盖上葫芦嘴,说声“贫道告辞”,瞬间不见了踪影。范昭一肚子话要问,没问着,惆怅不已。云梦月和春兰等女,连同车夫,看得目瞪口呆。

    道法玄妙,千里之地,只在一念间。九觉道长乘清风,瞬间到了杭州苏小小墓前。此时,天色大亮,西湖已见人影。九觉道长打开紫金葫芦口,道袍一挥,圆形坟墓无声裂开一条缝隙,清儿的躯体由葫芦冒出,落入墓中。坟墓缝隙合上,九觉道长随即消失。说时迟,那时快,整个过程就是电光石火,只有空中飘散着百花的香气。附近闲人见了,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呢。

    颜诗雨问道:“范哥哥,你说,九觉道长将清儿葬于何处?”范昭隐隐猜到,却担心颜诗雨挂念,遂道:“清儿有仙缘,仙家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不同于常人。诗儿,一觉道长既然与清儿有宿世情缘,必然珍惜,否则,也不会差遣九觉道长来归葬清儿。”

    颜诗雨一垂螓首,细声道:“范哥哥说的是。”范昭问:“诗儿,你还没有说,宋华章是如何打杀清儿的。”颜诗雨一听,顿时面红耳赤,神色忸怩。范昭见颜诗雨这般模样,猜着七八分,遂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红儿,你服侍颜小姐。我们进城。”

    范昭先将颜诗雨送回颜府,然后带着春兰和巧儿回到自己宅院。范昭道:“兰儿,这所宅院尚未取名,你取个名吧。”春兰嫣然一笑,纤手一指,道:“范哥哥,墙角有一处琼花,红白甚艳,与它处不同。此宅就名‘别院’,可好?”范昭微微一怔,随即省悟,笑道:“好名。有道是,‘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以后此宅就叫‘别院’。”

    月香和卞立言从里屋走了出来。月香道:“少爷回来了,可担心死婢子和卞公子了。少爷再不回来,卞公子就要带着婢子去万里红山庄寻少爷了。”红儿不满月香,小嘴一翘,道:“你还知道惦记少爷呀。”月香俏脸一红,不敢吱声。范昭不想月香和卞立言难堪,轻咳一声,问道:“月香,屋里可还有吃的?”月香道:“有,刚上来的粥和面。少爷先请坐,婢子吩咐厨房再做些。”

    众人回屋内,吃起早餐来。何老伯呈上一封家书,道:“少爷,昨晚江阴来人,送来老爷的亲笔书信。”范昭打开家书,信上说了两件事,一是张朝仪托人送来庆贺范昭的生日礼物;二是范老爷催促范昭早日返回江阴,商议迎娶张朝仪之事。范昭一皱眉,暗道:“怎么麻烦事都凑到一堆了。”

    外面走进一个下人,范昭一看,是江阴范记车行的伙计,去年领路去仙居山的车夫张三。张三禀道:“少爷,小的昨晚送信来,老爷交待,务必和少爷一同回去。”范昭道:“如今我身负皇命,得去杭州一趟,等杭州事了,再回江阴。”说话间,扬州范家商行米老板走进来,道:“少东家可算回来了。少东家离家两日,没个音信。昨晚,月香姑娘和卞公子急得不行,约我今晨一同去万里红山庄面见少东家。”

    范昭道:“我没事。米掌柜,皇上命我去杭州一趟。现在,扬州码头可有范家去杭州的船只?”米老板道:“梁老板的货船要去太仓,少东家可搭船到江阴,走陆路去杭州。或者坐船走京杭大运河,只是稍慢些。”范昭想了想,道:“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启程。张三,你随我一同去杭州。”红儿忽道:“少爷,婢子也去,路上服侍少爷。”范昭与红儿两日共同历难,自然另眼看待,当下同意。不料,就在范昭等人出门之际,春兰和巧儿由于三日来担惊受怕,且受风寒侵袭,害起病来。米老板请来老中医杨大夫开了药方子,范昭留下红儿照顾春兰和巧儿,自己带着云梦月、张三去杭州。红儿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只能如此了。

    注:扬州市市花——琼花、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