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医案
关于丁渔的伤势,南平君这些天来已经得出了明确的结论,她问丁渔:“下手伤你之人内功造诣极其了得,比之燕南天之流或许稍有不如,但绝不在路仲远之下,只是这手法甚为陌生,不知江湖中何时出了这样的高手?” 丁渔只推说是自己在西域碰到的一名蒙面人,具体根底不明。 南平君听出他言不由衷,却也没有逼问,继续道:“你的丹田被重手法击碎,这等伤势原本也不难治,只需两三名内力精深之人为你聚拢丹田碎片,老身再以金针刺xue之法激发你体内生机,反复数次,期间佐以生精益气之药物,不过三五月的功夫,便可痊愈。只是你运气不佳,拖延了许久才找到此处;而你本身的体质也着实惊人,竟然不经药石,已然开始自行愈合,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丁渔不解:“自行愈合难道不是好事?” 南平君冷笑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说得深了你也不懂,你只当你的丹田是一只海碗,虽然打碎成百十片,但若施以妙手粘合,仍可宛然如新;可若是那百十片碎片,自行化成百十只小碗,那还如何粘合?” 丁渔隐约明白了,就好像骨折之后,若是没有正骨复位,任其自行愈合的话,骨头便会长歪,再想矫正就只能把愈合处打断了重新接骨。而他之所以还能在某种程度上运行内力,正是因为部分丹田碎片自行愈合,开始履行原本丹田的功能,只是这部分碎片与原本的丹田相比实在太过细小,就如同原本可容许上百辆车同时通行的宽阔车道一下改为单车道,交通自然严重堵塞。如此说来,岂非…… “不错!”南平君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道:“为今之计,只能将你的丹田打碎重铸。只是丹田非同骨骼,介乎虚实之间,似是无有实物,实则与脏腑气血切切相关。气者……总而言之,打碎容易,重铸何其艰难!” 她说了一通玄之又玄的道家术语,哪怕丁渔跟老顽童学过九阴真经,对道家学说有不浅的了解,但终究不是科班出身,竟是听不大明白。不过结合后世解剖学的知识来理解,大概就是说丹田这东西,本身并不是一个实物,但是可以通过意念来感知。然而意念的感知是建立在神经完好的前提上的,一旦小腹处被人重伤,又没有及时治疗,只依靠自愈能力修复,结果就是血管神经什么的都接乱了,因此再也无法正确感知到这一块区域。想要将这一团乱麻似的血管神经重新接驳理顺,那就几乎不是人力所能为。 这番话实在让人绝望,幸好南平君最后还是提出一个方法:反正他的丹田还有部分功能残留,不如便先试着修炼嫁衣神功。这部功法虽然会伤及经脉,但打通经脉堵塞也有奇效,便如一道高热的流火在经脉中运行,经脉固然容易受伤,但途经之处也是无物可阻。如果丁渔能够修成一定程度的嫁衣神功内力,这些内力也许能够贯通更多的丹田碎片,改善如今的情况。如果嫁衣神功能够帮助丁渔贯通至少三成的碎片,南平君便能够延请高手,实施“碎丹重铸”这一方案。 还是用海碗来比喻:一个大碗变成了一百个小碗,当然没办法粘合;将这些小碗打碎成一千枚碎片重新粘合,难度又太高,手艺就不够了;但是如果有一股力量能够将其中三十个小碗聚合成一个“中型小碗”,这时候再将那七十个小碗和这个中型小碗打破,由于中型碗比小碗结实,如果力量适度的话,会将小碗打成碎片,中型小碗裂而不碎,然后用碎片来修补中型小碗的裂口。如此反复施为,中型碗越来越大,碎片越来越少,最终中型碗吸收了所有碎片,变成原来的那一个大海碗。 这其中最难之处有三点:第一,嫁衣神功是否真的能够贯通三成丹田碎片;第二,贯通三成丹田碎片之后,施以外力击打的那人力度要足够精确,否则力度一旦过重,便前功尽弃;第三,这个过程每重复一次,丁渔就要经受一次碎丹之痛,而且同时他还要保持清醒,以便及时用有限的内力引导丹田碎片靠拢,他要是有一次承受不住,说不得就是走火入魔,经脉尽废! 饶是丁渔心志坚毅,听完这个“治疗方案”也禁不住犹豫:要不然就不治疗了?反正以我如今的武功,也堪称一流强者,虽不能称霸江湖,至少自保有余,下半辈子做个富家翁,娇妻美妾,生儿育女,岂不胜似打打杀杀?大不了魂种无法升级,无法开启穿越功能,无法报仇……无法再见到郭大侠,黄女侠,还有老毒物…… 穿越到双骄世界之后的这些时日,丁渔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琢磨这三人的武功,推算他们的弱点,他有信心,只要他的功力再上一层,达到五绝层次,那么哪怕再次同时面对三人,他也能战而胜之!可如果他的丹田无法修复,这一步之差便是天渊之别,也就意味着哪怕他回到射雕三部曲世界,他也只能在暗地反刍这份苦水。
是快意恩仇,还是悠然田间?可无论选择哪一个,他似乎都觉得有些心意不顺。 丁渔挣扎的神色落入南平君眼中,她微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死生大事,你且细细思量。若是不愿治疗,我遣人送你下山。”说着,她一张手,那嫁衣神功的秘籍便被摄入手中,转身便要离去——丁渔心意未定,她当然不会再将神功给他参悟。 丁渔瞳孔一缩,脱口道:“好功夫!擒龙功还是控鹤掌?” “老身自创的‘拿星捉月式’。”平淡的声音中却蕴含了道不明的傲气。 拿星捉月式?丁渔心中一动,看来这南平君对怜星、邀月怨念着实不浅。不过看那秘籍被摄起时略略划了一道弧线,似乎是以内力制造一个小气旋,以气旋卷起书本。如此看来,想必是打算以回旋的气劲来抵消移花接玉,也许还能对抗明玉功的吸力。只不知这拿星捉月式在体内运行路线如何。如果是我,又应该如何应对移花接玉呢? 一念及此,丁渔忍不住自嘲一笑:连是否治伤都还没决定,竟然便开始惦记着如何与移花宫主交手,你这厮还真是好斗成性啊. 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原来他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不是那三人的偷袭令他险些丧命,而是那三人的偷袭令他几乎丧失了与天下高手交锋的能力!而他对治疗一事犹豫不决,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不治疗的话,总觉得也许、可能、或者还有痊愈的机会;一旦治疗失败,便连这最后一线机会也要失去——这便是他的心结所在。 想通了这一点,丁渔再无挂碍:所谓斩山中贼易,斩心中贼难。尔乃贼子,看吾斩之!若是连疗伤的勇气都没有,又遑论战天下高手? 他肃然道:“请南平君放手施为。生死有命,小僧不敢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