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金大鸣
金大鸣是厮混城中的二流子。 眼瞅着到了成家的年纪,老子甩给他三万块家底儿,让他找个稳当婆娘好生过日子。 可这厮瞒着辛苦一辈子挣不了俩钱儿的父母。 在他那个思想程度里,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钱到手不出仨月,便花了个精光。 没钱了,得想办法。 可他不敢回家,实在没那个脸。 只得在大街上逛游,一帮子狐朋狗友酒桌上一口一个大鸣哥,叫的别提多热乎。 真到需要他们救急的时候,全撒家伙装穷。 不是我刚买了房子,钱全还房贷。 就是孩子才出满月,奶粉钱还是丈母娘出的。 金大鸣处处碰壁,处处不招待见。 没了法子也没个正经手艺,又不愿出力,只能去打临时工。 饭店老板嫌弃他刷碗的速度还没五十岁大婶快,成天数落他,小伙子年轻气盛顶撞两句,却被一拖把赶了出去。 白干了三天不说,饱饭都没混上一顿。 厂子老板问他会电焊不?大鸣哥说不会。 再问他会车床不?还是不会。 最后问他会拧螺丝不? 可老板看着他尖嘴猴腮的耍滑样,端起茶杯转过椅子,当场就撂了脸色让秘书送客。 金大鸣同志咬着牙一天天的过。 睡桥洞,睡公园,连铺地面儿的水泥管子都睡了。 就是不敢回家。 还算有点儿孝心,也是仅剩的“一点儿”。 他不是没去省城找活工匠扎堆儿的街上举牌子站过。 也不是没挨家挨户的问店面缺不缺短工。 更帮人卸过水泥沙袋不要工钱,只是为了第二天老板能再用他。 可瞅着贼厚道的老板也是寄人篱下,一批货卸完再等下一批得猴年马月。 绝路也不过如此,金大鸣开始后悔了。 可后悔顶个屁用! 一没长相,做不成吃软饭的小白脸儿。 二没身材,没法在健身房靠网上资料蒙骗单纯妹纸。 嘴皮子也不利索,当不了销售,在家时候娇生惯养,跑个腿儿买个馒头回来都得哼哧半天。 逼得没办法了去工地出蛮力,可又对午饭的汤料挑三拣四。 自认为曾经也辉煌过,不过是拿着老子的血汗钱打肿脸充胖子。 金大鸣想来想去,真没法活了,要不犯事儿,要不就死去。 可晃晃脑袋他掂量半天,又怕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要饭,也有出头当那丐帮帮主的一天。 秉着这个信念,大鸣哥有法子了。 募然开窍。 找了一块干净帆布,取了黑笔,哇呀呀的写上俩大字儿。 工工整整。 “算卦”。 又从报纸上剪了很多照片儿,全特么是名人的! 贴在上头充脸面,说是经自己一指点,都飞黄腾达享荣华富贵去了! 硬往脸上粘金箔,非得从帆布上再加一句周易后人。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周易》是本儿书。 做好万全筹备,大鸣哥找了个小马扎儿,抱着膝盖在马路边儿上就开业了。 路过的人不少,却谁也不傻。 看他邋遢的衣服几天没洗,头发乱糟糟的像没见过洗发膏。 绕道儿走都来不及。 连着两天,无人问津。 大鸣哥垂头丧气,捶胸顿足。 老天如此不慈悲啊! 我这么努力,明明已经很努力啦!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 没天理啊! 大鸣哥埋怨着老天爷,却忘了撒泡尿照照自个儿。 他叫苦不已,百无聊赖。 坐在小摊儿前,盘算着哪个傻蛋让他狠狠宰一笔。 闲的没事儿干就打量起街上的妹纸。 穿短裙的,穿丝袜的,大冬天不穿裤子露大腿的。 胖的,瘦的,身材好的,身材坏的。 俊的,丑的。 一个接一个的看过去,大鸣哥偷偷在心里打着分。 70,50,28,35。。 卧槽! 100! 大鸣哥傻眼了! 那个头儿,那身段,那脸蛋儿! 真特么没谁了! 大鸣哥看得眼都直了。 慌忙收拾了摊子,一路尾随挎包儿的长腿女神。 贪心动了,色心也跟着丛生。 一发不可收拾。 他心想反正走投无路,不行就趁着黑灯瞎火劫个色。 爽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进了监狱,就有饱饭吃,有床睡,有地儿学手艺了! 尾随这活儿也不好干,心里虚不说,脚底下也得有劲儿。 眼瞅着大姑娘进了冠星小区的大门儿。 他丧气的摸摸裤兜儿,没门卡,人家保安不让进。
可一股子邪火逼得脑门子都发青! 一不做二不休! 大鸣哥决定在门口等着,像个守株待兔的老猎人。 一天接一天的过去,邪火越烧越旺。 大鸣哥握着最后的五块钱,买了一根火腿肠,一包方便面。 坐在小区不远的马路边儿上,稀里糊涂的喝了个干净。 打了个饱嗝刚坐下,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个瞅着挺气派的主儿。 西装革履,戴着墨镜,那小皮包提的,沉甸甸的真有分量。 一身黑,一身稳重气势。 只听他开口问了:“想不想把那娘儿们睡了?” 大鸣哥下巴都快吓掉了! 这可是他朝思暮想的心窝子事儿,面前男人怎么知道? “就问你想不想?!” 大鸣哥脑子懵了,机械点头,如小鸡儿叨米。 “那你帮我办件事儿,我保证你享不尽的快活。” 男人阴笑着,笑的大鸣哥百分百懂他意思。 可仍然机械点头,精虫上脑,挪不动腿。 男人领着金大鸣左拐右拐,从板房里换了一身修水管儿的蓝衣裳。 出门儿的瞬间,被人一巴掌拍后脑上,当即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珠子,大鸣哥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想动都动不了,连喘气儿都不行。 面前立着块等人高的镜子,将他自个儿照了个人模人样。 扁平,身子薄的只剩一毫米,略修边幅。 他变成了一张纸人。 头上写着个大大的“媚”字儿。 大鸣哥撕心裂肺的骂起来了,当然只能在心里骂,谁都听不见他发出的动静。 男人仍然阴笑着,将他带上环卫车。 一路颠簸,像极了他的人生。 与尘土为伴。 进了他朝思暮想的冠星小区,被卷成棍儿带上了楼,掖在吊顶里边儿。 等待着未知的宿命。 “嘭!” 他炸了。 带着窝囊。 带着不甘。 带着谁都看不见的泪花儿。 还未来得及跟父母告别。 还没来得及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炸的一干二净,碎成无数纸片儿。 在凌晨四点。 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