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在世多行良
俺姓田,大名叫遵成,小名叫力力儿。 再过俩月,就是俺二十九岁的生日。 老家不是省城,在马店儿,就跟黄河边儿上住,都住了三代咧!。 天明一睁眼,就能听见河神老爷骂唤,骂滴人那个心里呀,可捉急嘞! 后来庄上遭了洪涝,发大水把俺家屋给淹咧,俺领了补偿金就跑到省城,想着找个安生活儿干干,弄俩钱儿好好过日子。 老娘今年八十了,身子骨不大利索,因为照顾她,俺打光棍还让村里人笑话了好几年。 俺娘也经常问俺,她说:“力力儿啊,你咋还不找个婆娘,成家哎?” 俺都是嘴上笑笑,骗她说这就找着咧,年关前就领回家让你老人家看看。 这说着说着,又是大半年,俺找着工作,手头也宽松了。 就让朋友给介绍个对象,谁知道这不介绍还好。 一介绍,把俺的人生都毁啦! 俺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挣两个钱都交给她管着。 她一开始从饭店里打工,年轻姑娘都讲究打扮,她还比俺小个三岁,这饭店里净那些嚼不烂舌头根儿的碎嘴皮子。 天天说谁家谁家多好多好,谁家有大奔有宝马,有房子有票子。 她这话听的多了,就开始回家刺挠俺。 说俺没出息,说俺一个月给人家扛麻袋不挣钱,还净受那窝囊气,出个门儿都抬不起脸来。 俺就跟她犟,俺靠劳动出力挣钱,俺丢个啥人么?! 往哪里一站,那腰杆子不是挺的直直的么?! 都说祸不单行,这话是真不假啊! 没出俩月,八十的老娘身子没好多少日子,就又出毛病咧。 原先领的那点儿赔偿金,都不够从医院那金窟窿里造败两天滴,很快就花净了。 可俺没法子嘛!俺得救俺娘的命啊! 俺白天在外出一天力,我就让她歇了工照顾俺老娘,晚上我再给她换过来,让她回家睡觉。 俺那段时间,rou都不舍得吃一口,吃的最多的就是馒头,再要不就是方便面嘛! 方便面还不是成桶的,俺嫌贵,医院超市特不是东西,卖十块钱一包啊! 俺都是找老板买成包快过期滴,才五毛钱一包,这就很知足咧。 俺有时候吃了还饿,就想着多省出来俩儿钱,那可都是救俺娘的命呐! 俺这肚子就饱了,喝凉水的都可带劲咧! 谁知道,谁知道那婆娘!!! 她净干的好事儿嘛!! 俺天天想着照顾俺娘,挣了钱都给她,让她给俺娘白天买点儿好吃的,谁知道她抠出来,从外边儿找了个相好滴!!! 她麻辣隔壁的!! 给俺戴绿帽子俺也就忍了,就是可怜,可怜俺那八十的老母亲啊!!! 我的娘咧!! 临死都没吃上一口好的!!! 她身上插着管子,俺这个当儿的,那是真心疼! 俺娘病危了,却不敢给俺说这些,可俺知道,俺都知道呀!! 俺也不敢给她说,是怕她走的也不肃静啊! 她是不想让俺两口子闹别扭,不愿意看见她儿过不好啊! 后来俺娘走了,撒手人寰,临走给我留了一桶方便面。 她一辈子没过开心过,没享过荣华富贵,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那是她托护士小李儿买的,偷偷留给俺的! 俺不孝啊!! 俺到最后一口都没舍得吃! 俺娘出完殡,回到家我就给那贱女人对质! 她不认呐!可俺都看见她给男的抱着啃呀! 她个浪货呀! 俺当时那个气啊!捧着俺娘留给俺的方便面,气的哆嗦啊!! 谁知道老天爷开眼了,让俺当神仙啦! 那天夜里从家门口,就有雷劈俺手里咧! 那方便面撒开欢就缠身上了,我当场就把那贱人弄死了! 俺的娘咧! 儿不孝啊! 俺也不想作恶,小哥你不知道啊! 我这心里有愧,有愧啊!! 是那个面啊,它一只让俺干坏事儿啊! 你要真是那大闹天宫的孙大圣,俺求求你。 求求你把俺收了吧! 俺好找俺老娘去,俺上下边儿再尽孝。 好好的陪着她。 让她吃一口热乎饭,再喊着俺的小名。 力力儿,咱回家哎! 赵钱李听完田遵成的哭诉,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儿。 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 善恶,无非一念之间。 无外乎因果所致,诚然很多大jian大恶之人作恶多端,为天地所不容。 但追寻根本,都有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 他们或平凡,或富贵,或伟大,或渺小。
却都是为了心中的执念,受外力胁迫,做出非本心所愿之事。 他们也会挣扎,也会愧疚,也会悔悟。 可面对整个世界时,却无力反抗,孤单成一粒渺小的沙子。 谁不想让一家老小活的舒坦?谁不想趁父母健在好好尽孝? 可事实往往不随人愿,总是有诸多祸端常伴诸生。 而神赐DNA却像一条引线,点燃了田遵成内心所有的仇恨。 让他对母亲的愧疚,和对女友的仇恨,放大成一股邪念,危害人间。 赵钱李长叹一口气,松开踩在田遵成胸口的脚,看向远处天边云卷云舒:“我不会收了你,你杀了人,自然有国家法律惩罚,那些是非邪念,就此放下吧。” 田遵成面无表情从地上坐起来,抱着膝盖,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他哭红了眼,别过头去:“俺想再见一面俺娘,给她老人家磕头。” “你娘埋在哪儿了?” 赵钱李直视眼前对母亲心生愧欠的粗糙汉子,轻声问。 田遵成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擦擦泪痕,说:“老家的地都淹了,俺在城北借钱给她买了块儿墓。” 赵钱李提气,脸上红领巾凛冽鼓动,衣衫作响,说:“我带你去。” 田遵成点点头,面朝不远处受伤倒地痛苦不堪的一排警察,表情无比真诚,深深鞠躬。 缠绕在警察身上的如蛆碎面,早已烟消云散。 不管他们是否听得见,田遵成诚恳肃目,再三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赵钱李在一旁沉默,静静等待。 田遵成整整衣领,转头对他说:“走吧。” 赵钱李揽过他结实腰部,脚下生风,修为灌注全身,拔地而起。 一飞冲天,眨眼间消失在云海之中。 城北,墓地。 瘦骨嶙峋的田遵成散去一身戾气,热泪盈眶。 跪倒在母亲的墓碑前,痛哭失声。 赵钱李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凝视黑白照片上的和蔼面容,心生惆怅。 苍天白云,有青烟不止,自墓园焚香宝塔袅袅升燃。 郁郁葱葱,有花草绿木静静相伴。 忽闻悲怆歌声,空灵回荡。 莫作恶,莫作恶。 无颜见爹娘。 身后事,身后说。 在世多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