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信念的坍塌

    成子冲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然后呢？”

    “然后……”秋无妄叹了一口气，“然后，你父亲做了一个让我汗颜的决定，他放弃了。他宁愿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没有尊严的活着。自始至终，他都是个高傲的人。”

    “所以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成锷指着涂飞远道。

    秋无妄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没有关系，而且他说得很对，他并不欠我们，而是我们欠他的。归鍗剑是他在迷津渡之中帮我取回来的。”

    成子冲沉默地点点头。

    “我原先不想把这事说出来，因为我觉得这对你父亲来说是一种伤害。但是今天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一切在冥冥之中真有定数。”秋无妄叹了一口气，“也许你父亲是对的，凡事都该有一个下限。我的话说完了，该怎么做，你决定吧。”他转身走向外面。

    “无妄师伯。”成子冲低声道，“仙盟已经下了紫霄令，命我星剑流弟子赶往九莲山，与十方界魔修一战。”

    “你是掌门，这些事原本就该你来定，我早就不该管这些了。无论你如何决定，我会留在观星台闭关。”秋无妄缓缓地道，“大战在即，我依然太多东西放不下。或许正该借个机会清一下心。”他没有回头，大步而去。

    而成锷刚想说什么，却被成子冲一把拉住。成锷一愣，转头看向成子冲，“叔叔，这……”

    “让他去吧……”成子冲低声地摇了摇头。他回头看了一眼涂飞远，看着他道，“倒是你，涂飞远，涂城主。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有好几种办法。”涂飞远看着他道，“要么，就当刚才的话没听到，明天当众宣布抓到了叛徒，把我杀了祭旗，然后带着星剑流弟子去九莲山跟十方界魔修拼命。至于大战过后，整个星剑流还能剩下点什么，就别去管了。”

    “涂飞远，你他娘的说什么？”成锷厉声道。

    成子冲一抬手，“让他说。”

    “还有一种选择，就是放了我，我帮会你们。”涂飞远认真地道。

    “你帮我？怎么帮？”成子冲看着他道。

    “脱离仙盟，召集所有的昆仑遗脉弟子，重建昆仑。形成和仙盟、十方界之外的另一股势力。”涂飞远看着他道。

    成子冲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涂飞远看着他道。

    “燕冰云是你找来的说客。”成子冲眼神一动，缓缓地道。“你们想说动我反抗仙盟？”

    “妄想，我们决不会和十方界的魔道修士为伍。”成锷厉声道。

    涂飞远低声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但是我可以证明一件事，昆仑人族修士的大敌并非是所谓的十方界魔修。”

    “怎么证明？”成子冲看着他道。

    涂飞远想了想道，“在我怀里，有一件东西，你帮我拿出来。”他被成锷控制着，一动都不能动。

    成锷狐疑地在他身上摸了摸，拿出来一个青铜面具，这个面具形态古朴，看起来非常古老，两个眼睛的位置上各镶着片水晶。成锷看了看，把这个面具递给了成子冲。

    成子冲接过来之后皱眉看了看，微微有些惊讶，“这是古昆仑遗物，看起来和仙盟之主的面具有着其曲同工之妙。你是怎么得来的？”

    “我找到了阊阖城的遗址。”涂飞远缓缓地地道，“看到了当年最后一批人族修士的遗骨。戴上这个面具，你会看到真相。”

    “什么真相？”成子冲道。

    “戴上了，你就知道了。”涂飞远低声道，“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是阊阖城人族古修士所见证的一切，你应该不会怀疑。那么你就自己去看吧，如果你看完了这一切，能够无动于衷，还能继续当仙盟的马前卒，那么我无话可说。”

    成子冲看了看他，狐疑地将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瞬间，这青铜面具上的水晶片不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成子冲猛然一震，眼前如同身临其境，一幕幕过往的历史，古代人族和妖族修士的纷争。如同波澜壮阔的诗史一般地展开了。古昆仑人族的过往，血泪一样的历史，就像是生在眼前。鲜血淋漓的争斗，不死不休的纠葛。让成子冲极度震撼，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成子冲才缓缓地摘下了面具。

    “叔叔！”成锷失声道。成子冲从小就作为一派门主来培养的，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大方得体。成锷从来都没有看到成子冲竟然会流泪，而且是泪流满面。

    “你对我叔叔做了什么？”成锷厉声对涂飞远喝道。

    “成锷！”成子冲拉住他，摇摇头。

    “叔叔，你怎么样？”成锷扶住他道。

    “我没事。”成子冲深吸了一口气转向了涂飞远，低声道，“仙魔之争，就是这样开始的？所谓的魔道修士，只是为了恢复古昆仑人族修士的道统。而仙盟修士却是一股冥顽不化，极力维护妖族修士的人？”

    “你都已经看见了。所谓的天魔神鉴，其实只是古昆仑阐教的经典。而仙盟，最初只是那些维护道统的人族修士。但是他们却不知道维护的是谁的道统，因为当时的昆仑遗脉修士已经被奴化蓄养得太久了。他们已经把那些经过妖族删改的功法奉为经典。

    很难说他们错了，他们只是为了自己所信奉的一切而战斗。但他们却真的错了，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维护的究竟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而作为这些人之中最早的觉醒者，那些遁入十方界的魔道修士，也在常年累月的争斗之中开始迷失。天魔神鉴确实是阐教正宗，但是很多人修炼并不得法，他们开始用一些妖族的方式。包括杀人炼魂，包括血祭之法。他们是错是对，也没人能够说得清楚。”

    成子冲长叹了一声，他觉得在这一个时辰之内，很多在内心根深蒂固的东西全部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