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静姝跟在袁秀才的身后进了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一种愉悦的心情一直萦绕着静姝，倒是让她的脑子里涌进一些记忆，书房是静姝儿时常来的地方，那时袁秀才还只有她一个孩子，常常将她抱在膝上，握着小手一笔一划的写字，这一切，就在袁何氏剩下长子袁静远后结束了。 袁秀才坐下来，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立在面前的大女儿，她已经长成，容貌有五分像她死去的夫人，却比夫人更加出色，他知道这些年委屈了这个女儿，他一直以为这个女儿是紧小细微，怯懦的性子，却没想到她也有这样破釜沉舟的一天。 女子脱离家族的生活多么艰难，她宁愿孤立无援艰难度日，也再不想呆在这个家中，都是自己没用，连亡妻唯一的血脉都护不住。袁秀才想到这里，只觉得老泪纵横。 静姝看着袁秀才眼眶慢慢的红了，有些不忍道：“父亲莫要伤心，这路是女儿自己选的，不管女儿去了哪里，心里都是挂念着父亲的。”这话倒不是假话，袁秀才虽然软糯，到底对她还有几分真心的。 袁秀才生生叹气，良久才道：“是我负了你娘，是我对不起你呀！”说着也不等静姝回答，抬头望了望窗外，手伸到书桌下摸了摸，好像打开了什么暗格似的，摸出一张薄薄的纸来，在静姝的惊愕中塞进她的袖笼里。 静姝反应过来，连忙将袖子拢了拢，又听袁秀才道：“以后独身在外万事小心，若真是度日艰难就回来，袁家总是少不了你一口饭的。”又抬起手想像儿时那样拍拍静姝的头，那手终是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带哽咽道：“下去吧，你这不孝女！” 静姝回房的时候心里沉甸甸的，回房后拿出袁秀才塞给她的纸来看，是一份房契和一份地契，上面的用词非常官方，她看的不是很明白，只看懂她现在在青衣巷有屋三间。 整理了衣物，虽然现在手里有房契和地契，但是手中能用的钱只有几十个铜子，所以静姝将所以的衣物甚至连床上的铺盖都打包了，听来虽多，也不过是个十几斤重，两人合包的大圆球罢了，因为想着袁何氏见到她拿这么大的包袱会刁难，又怕去青衣巷的时候被袁何氏跟着，所以静姝觉得先躺一会，等到天快擦亮的时候再走，那时候袁何氏还没起床，又不会太黑。 静姝睡得迷迷糊糊的，但是刚刚寅时初的时候还是一下子就从床上起来了，今天是她迈向新生活的日子，所以格外兴奋些，小心翼翼的将比她人大不少的包袱背在背上，轻手轻脚的穿过院子来到后门，一点一点的移开门栓，静姝闪身出了后门。 “你怎么在这里？”突然，静姝的背后响起一句低沉的男声，映着灰蒙蒙的的夜晚格外恐怖，静姝本来就绷着精神，被这声音一下，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因为背着个巨大的包袱，她倒是没有摔到，只是这四脚朝天的样子，配着她包包袱的草绿色的床单，活像一只被翻过来的大乌龟。静姝已经看清刚刚叫她的是谁了，真是昨天挑水时扶了他一把的那个冷峻的男子，顿时就羞红了脸，仿佛三月的挑花一般。 薄九思看着眼前四脚朝天的静姝，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快不见了，伸手将静姝拉起来，还细心的帮她托着巨大的包袱。再一次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静姝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到姥姥家了，红着脸诺诺道：“因为我要离开袁家了。” 离开袁家？薄九思皱了皱眉，却没有问为什么，他本是个极冷情冷性的人，做了巡城卫后更是有了几分不仅人情，刚刚他明明看出开门而出的人是静姝，还是出口询问，已经是极稀奇的事，这会就再也没什么话说了。 两人就这样默默并肩走着，因为薄九思托着静姝的包袱，所以两人靠的极近，他甚至能闻到静姝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味，不同于京城女子人人身上都有一股散不去的脂粉味，竟让他感觉极为舒心，不由的放轻了呼吸。 两人就这样出了后巷，这时候天已经擦亮了，静姝笑着开口道：“谢谢公子陪我走了这样一路，瞧着公子是有公职在身的，接下去的路我自己走就好了，不过能告诉我青衣巷怎么走吗？” 静姝无奈的发现，以前她是个路痴，现在根本不认识路…… 薄九思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已经到寅时二刻了，到了换班的时间了，伸手取下了静姝身上的包袱，开口道：“走吧。” “这位公子，不用你送我去，我自己可以去的，你只用告诉我路就可以了……”眼看着快要走远的薄九思，声音越来越低，提着裙子追上去。 薄九思故意放慢脚步等静姝追上来，眼角看到并肩而走的静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僵硬的解释道：“青衣巷在城西。” 静姝想了想，康定街大概在城东，青衣巷在城西，隔着大半个京城，是很远，要是没人领路，她可能真的会迷路，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子是个好人，笑的眉眼弯弯道：“多谢公子送我去青衣巷，还不知公子的姓什么？我姓袁，名叫静姝。” 薄九思只觉得被静姝笑的弯弯的眉眼看的心里荡漾开了一抹涟漪，静姝，静姝，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不舍得咽下去，良久才开口道：“薄九思。” “薄九思，薄公子，真是极好的名字。”静姝轻声叹道。 两人大概走了百米，一颗大榕树下停了一辆青布马车，车上的老汉见到薄九思来，下了车恭敬道：“少爷，老奴来接少爷归家”又看见落后半步的静姝，突然极高兴的道：“这位姑娘是……？少爷这是要带这位姑娘会回府吗？” 静姝被老汉的样子搞得有点尴尬，薄九思也黑了黑脸色，无奈的对静姝道：“上车。”说着单手扶着她的腰一拖上了马车，又坐在车架子上对老汉道：“安伯，去青衣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