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有无
荒漠，了无生机。连日夜的区别都不大。 这一天，极为稀少的，一只鸟飞掠过这里，或许是太过着急，留下了一滩鸟屎。 如此大的范围中，一滩鸟屎的存在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不过不久之后，这滩鸟屎中残留的水分滋养下，一颗未被消化的种子发芽了。 但是很快的，酷热的阳光炙晒下，它蔫了，即将死去。 莫孤心念间准备送上雨露，但是却发现自己没有了法力，同时一难之前说过的话回荡在了他的耳边，于是他没有动。 岁月轮转，又有几次类似的事情发生了，这片荒漠中，出现了很多死去的或大或小的苗木，然后在某一个平淡的日子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降下，这篇荒漠中出现了一小片绿洲。 时间之轮转动不休，飞鸟飞过时不再是一闪而逝，很多的鸟选择在这里休憩一会儿，它们带来了更多的肥料和种子，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虫子、掠食者。 掠食者吃鸟，鸟吃虫子，虫子吃树叶草叶甚至各种动物的粪便，荒漠被虫子们用各种生存的技能改变着，环境也因为各种生物的出没而渐趋复杂。 每遇到一次雨水的洗礼，绿洲便壮大一次，每遇到一次火焰的焚烧，绿洲下的土地便肥沃一次。 这里的砂砾渐渐转化成了土地，这里的荒漠渐渐的变成了森林，更可贵的是，居然有几种特别爱打深洞的动物还为这里发掘出了泉眼。 于是这里的森林面积逐渐扩大着，生物的群体也疯涨起来。 终于有一天，一个不知为何流落到这片荒漠的人发现了这里，然后他就定居了。随着他的出行，这里终于被外人发现。之后是不断出现的商队和简单的交易，之后是更多的人的到来。 人们用森林盛产的树木造房子，这里有了第一个村子，然后不久因为丰沛的产出，人口越来越多，这里渐渐变成了城镇，变成了城市。 从有了人开始，各种各样的故事就开始上演了，忠诚、jian诈、真诚、虚假、爱、恨、情、仇、生离、死别…… 树木依然在不停的蔓延，人口也不断的增长，因为各种利益各种纠葛，争端开始出现，就像是生物界的关系一样，人类的纠葛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打架斗殴、血拼、械斗，直至杀人、战争…… 当荒漠彻底变成一片森林的时候，森林中只剩下了各种争斗。 尸体阻塞了泉眼，兵器消灭了劳具，森林虽然掩盖住了血腥的味道，但是莫孤的眼中却只留下刻骨的寒。 他不顾一难的反对，降下天雷，焚烧了森林。 一切又回到从前，不同的是，这里葬着莫孤的恨。 种子再次发芽，物种再次繁衍，人们再次出现。 这一次，人们没有在相互攻伐，他们团结在一起，对各种动物展开了捕猎，从鼠蚁蛇虫到虎豹豺狼，他们很快就将所有和他们抢夺食物土地的生物彻底灭绝，然后他们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准备快乐的生活。 可是因为他们不容许任何其他生物的存在，没过多长时间，甚至还没等莫孤出手，森林居然开始枯萎了，人们花了大量的精力来挽救这一切，想出了各种的办法，可是森林却依然还是枯萎着，越来越快。 最后一个人死后不久，最后一棵树也死了。 接着第三次轮回、第四次…… 每一次荒漠形成的独立世界都会出现不同的人、事、物，但是每一次这一切斗湖因为种种原因而逐渐消亡，这个过程有快有慢，有的剧烈有的缓慢，但是不论如何避免，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莫孤一直在默默的看着，开始他以为只有自己是这一切的旁观者，但是后来他发现不然，一难也在看着，而且好像正是他在主导着这一切的发生和发展。 然后他又发现，还有一些目光在默默的注视着这里，而且好像在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人越来越多…… “一难，他们是谁？”这一天，莫孤终于忍不住问道。 “和你一样想从这一切中得到启示的人。”一难说着。 “你是说有人可以先我一步悟透这其中的大道？” “当然不行，他们只是看着，而你却亲自参与其中，如果你不想他们存在，轻易的就可以将他们抹杀掉，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莫孤听到一难的话，对着右手边几个微弱的意识传出了磨灭的命令，果然，下一刻他们就消失了。但是与此同时，莫孤忽然发现自己的心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莫孤一惊，他知道一难一定老早就知道这结果。 “这就是你这一次化凡所要知道并且明悟的事情。”一难没有遮遮掩掩，直接道。 “那是什么？” “你觉得那些树、鸟、虫子，其他的动物和人，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吗？你觉得他们有没有想要知道的欲望？你觉得如果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控制的话，他们会不会想要知道呢？” 随着一难的说话，荒漠世界开始泛起了阵阵迷雾，整个世界瞬间天翻地覆，再清晰时，这里不再是一片荒漠，而是变成了无数的高山，然后骤变再起，这里很快的化成一片巨大的海洋。 场景不断的变化，这其中的各式生物居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而是渐渐的学会了适应。 有高山时，他们跃跃欲试的攀登，有大海时，他们发明了造船…… 然后，在各种技艺不断出现之后，人们的思维似乎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长，甚至其中的一部分渐渐的开始吐纳，似乎在进行修炼一样。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寻找真相。”一难道。 “就像我们吗？修道，为了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是的，道就是真相，修道的过程，便是追寻真相的路，路漫漫，有真有假，有虚有实，有恩怨情仇，有爱恨真假，但是这一切都只是风景，和我们的目的有着无尽的距离。” “所以如果想要抵达目的，过程中的风景应该全数忽略掉是吗？”莫孤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一难要告诉自己的事情。 “不，远不止于此。”一难这样回答着。 然后莫孤所见的这个世界消失了，莫孤发现自己站立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刚才的一切，竟然全都是发生在自己的识海中的幻景。 “相由心生，这些都是你心中的执念所化的相，虽然能将之演化是一种莫大的能力，但是我要你做的是抹除这些相，达到心中无物的境界，然后方可演化万物随心，泯灭万物随意，这个便是所谓有无在一念之间。 只有到了这一步，你才能随心控制自己的人性，达到真正的平静。” 一难的话就像魔咒，让莫孤心潮之中泛起层层浪花，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便是所谓的自斩。 断去七情六欲，在一难的鼓吹下似乎非常的美好，但是转而再想，这种层次的演进似乎也确实无可厚非，毕竟从人到修再到仙，这个过程中似乎确实打破了很多的壁垒。 于是莫孤沉默了，陷入了思考。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你曾说过，天璇将所有的善念都送入了三生界之中，所以你刚才说要我斩灭的，事实上是我的善，或者说天璇的善，如果修道是要斩灭人的善念，我不同意。” 说完之后，莫孤便退出了识海，在小大陆中心的茅屋中的本体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难此时已经再次盘曲成了一座蛇塔，不过神色有些慵懒，好像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怎么？我的回答让你有些不shuangma？”莫孤笑着对一难开口道。 “不！你的回答棒极了。”莫孤没有想到，一难居然这样说着。 在莫孤的示意下，一难开口解释：“你以为在你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和你说话的人是我吗？不，那是你的执念，或者说，要让你自我毁灭的执念。我很庆幸你最后战胜了他！” “你不是要带我化凡吗？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莫孤很生气，一难的不着调彰显无疑。 “对于一个情感苍白的家伙来说，化凡真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置身事外和冷眼旁观怎么可能化凡呢？”一难嘲讽，显然从最开始便是莫孤的潜意识将自己安排在了一个局外人的角色上。 “体会人间感情，从中间超脱吗？其实路早就在那里，只是我们一直不愿意走而已，既然我们这条规矩的路走不通，看来还是要走那条老路了。”莫孤望着一难，脸色露出一丝坚毅。 “你是说——” “莫孤独曾经为了能够达到rou身飞升的境界，而选择散灵大法，想来这就是我注定要走的路吧。”莫孤长叹，最后，他还是成为了莫孤独。 一难对此只是笑笑，而后开口道：“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而且不要以为你之前的经历是没有意义的，经过了这两次的感悟，你的神识已经足够强大，相信这一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收回所有的灵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