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易天不是修行者，杀人依靠的是自己超凡脱俗的武道修为，既要消耗真气，又要消耗体力，再怎么快也有限度。 更何况对方并不是孱弱的婴孩，而是习惯了刀头嗜血的的凶横强人，纵然不是易天的对手，但总会有些反抗的能力。 陆危楼虽然是修行者，但自从他出手至今，除了极具震撼力的的力量展示之外，并没有用易天先想象中的飞剑去斩杀敌人，也没有丝毫表现出他所修的“道”究竟为何物？ 只是简单地依靠力量杀人，当然也不可能太快。 人在面对强大力量的时候会往往心怀敬畏，若一旦发现这种强大的力量可能会带来死亡，原本的敬畏便会导致内心生衍生出最真实的恐惧，而倘若这种恐惧持续的时间过长，让人们意识到逃避死亡已经成为彻头彻尾妄想的时候，心底的恐惧便会转化为勇气，这种因求生而诞生的勇气让人变得异常疯狂！ 在易天和陆危楼冷血无情的杀戮下，隶属“海帮”的黑道帮众，接二连三倒下，纯白的雪地上溅满了浓稠的鲜血，到处都是的完整的或者不完整的尸体，在临近年年初一的夜空下透露出比漫天飞雪更加森冷的寒意。 眼看着再不拼命，己方这数百条人命就要全部葬送在陆危楼与易天两人手上，“海帮”帮众骨子里暴戾残忍的凶性终于被彻底激发出来，硬是仗着人数的优势，拼掉了数十条汉子的性命，成功地与两人拉开了距离。 在任何一种拼杀当中，距离的改变便意味着战斗方式的改变。 在远古的狩猎中人类发明了弓弩等远程武器，历经无数年的发展，特别是经过与无数年与魔族交战的磨砺，这些远程武器已经相当成熟，威力巨大。 当距离被拉开的刹那，易天的脸色已经变了，出身军营的他当然明白对方想干什么，更明白远程武器意味着什么？只是他不明白，除了军方，帝国严禁百姓拥有远程武器，既然对方想用远攻，必然拥有相当数量的弓弩，这么多的弓弩，到底是哪里来的？ 但眼前更为关键的问题显然是如何去应对，易天扭头急切地问了身边的陆危楼一句：“你会用飞剑吗？” 既然是修行者，而且是用剑的修行者，默念咒语，宝剑从鞘中飞至百步之外，取人首级之后再潇洒无比地飞回，然后准确无误地归入鞘中入鞘，自然是耍帅装逼杀人的不二选择，这便是易天的期望。 可惜，那仅仅是易天的期望罢了。陆危楼听到易天问话，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淡然道：“我不会。” 易天一怔，道：“你不会？” 旋即觉得口中微苦，信道若你不会那我们两人今天晚上可就凶多吉少了！刚想再说句什么，只听对面那个瘦小老者异常凄厉疯狂地大喊了一声：“射！” 尖利的羽箭呼啸着刺破雪花与北风霸占的空间，漆黑的箭头密集如雨，在天地间的广袤白色里硬生生杀出一片极真实的黑，带着必杀的疯狂直袭两人！ 听到空气被弩箭刺破而发出的“嗤嗤”声，易天瞳孔微缩，面色大变！居然是十二神弩！ 十二神弩标准的帝国军方配置，除了力道极猛之外，杀伤力强大之外，最大的优势便是——连发！ 在战场上，十二神弩绝对是魔族士兵的噩梦！可惜因为制作工艺实在繁琐，并没有大规模使用，不然，人族与魔族的战争何至于持续这许多年。 面对如此数量的十二神弩，自己凭借“劈风刀法”，或许可以支撑片刻，可是那个家伙呢？易天不禁看了陆危楼一眼。 诸葛先生告诉过自己，绝大多数的修行者并不具备超强悍的rou身，依然有可能会死在刀枪箭斧之下！ 情势危急，易天来不及思考，大喝一声，经脉内真气暴涨！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闪电般冲出，他要抢在弩箭到来前站到陆危楼身前，然后凭借极快的刀势把那些弩箭拦下，起码是把那些有可能伤到两人的弩箭拦下！ 然而弩箭先发，易天后觉，再强悍的反射神经也需要反应时间，更何况这是大名鼎鼎的十二神弩，又岂是那么容易挡住的！ 人未至，弩箭先至！ 易天大惊、继而大骇、然后大怒，右手刀势如风，左掌似慢实快地推出，以太极混元功催动真气破体而出，希望能够阻一阻箭势，纵然不能够解脱危局，消弱一下弩箭凌厉的攻势也是好的。 可惜仍然慢了一点点！ 箭雨齐至，陆危楼避无可避，眼看便要被射成筛子！ 易天愤怒狂吼！ 对面的人群欢呼叫好！ 陆危楼神色平静，未发一语！ 就在箭雨即将临体的那一刻，异变陡生！天地间轻盈飘舞的无数雪花，突然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晶莹剔透仿佛水晶一般的冰，冰层密集地充满了人与箭之间的空间，场间的温度瞬间便下降了许多！ 极高的温度，譬如烈火，可以用狂暴的能量焚毁万物，那么极低的温度，譬如现在，便可用幽冥般的森寒撕裂万物。 极低的温度，除了破碎万物，还意味对运动的终结，意味着着静止！ 于是，弩箭凌厉的攻势消解无影，生生停在了空中，然后，密集的弩箭断断碎裂，最后，万箭齐落，碎片入雪无声。 “海帮”帮众的欢呼叫好声戛然而止，那名下令发射的瘦小老者见状脸色大变，干枯的老脸上，脸色看起来好像比地上厚厚的积雪还要苍白！ 易天且惊且喜，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说话。 生死之别，刹那之间！求生避死，唯快而已！ 陆危楼神色未变，因为刚才施展神妙的手段，脸色微微泛些苍白，但战机现于当年，他自幼便于江湖中与人拼杀求生活，又岂能错过如此良机！当下便道力尽出，开始反击！ 修行者的反击在普通人眼里总是那般不可思议，恍惚间场间温度再变，只见地上的积雪，数秒之内尽化为清水，但映入大家眼睛的不是水，而是冰！ 道法，妙不可言！ 冰化为剑，化为无数剑！ 无数晶莹剔透的的冰剑，在黑沉的夜色里渺不可见，透出冰冷的杀意，以必杀之势直刺“海帮”众人，距离既短，事发又突然，即至“海帮”众人发现危险时，已经无法躲避！ 陆危楼自幼年时便极爱水，及年岁稍长，得以参悟天地法则，异常勤奋。有一日，观水而悟道，今日展现的境界，赫然正是明心巅峰！ 冰剑去势犹胜弩箭，“海帮”帮众惊骇失神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冰剑呼啸而至，眼看这场厮杀便要画上句号！ 两人对数百，完胜！或许，这会成为长安城的另一场传奇！ 可惜终究没有成为传奇，因为有人阻止了这场传奇的诞生！ 雪夜的摘星楼看不出到底高几许，模糊的楼顶似乎已经探入漆黑的夜空，与这茫茫的夜色融为一体，化作一片纯净的黑。 就在陆危楼以道力凝成的无数冰剑即将杀敌之时，漆黑的夜幕下，摘星楼顶忽然暴发出一阵极炫目的光，就像黑夜中降临凡间的星辰，将血腥的厮杀场照得的炽白一片。 光一种能量，能量可以转化，比如，转化为热。 寒与热的抗争，就是冰与火的厮杀。 冰剑早成，寒意已衰，火光初现，炽热正浓，笼罩在方圆数十丈内的炽白火光，尽数转化为暴躁的热量，于是冰剑渐渐融化，即至到达“海帮”众人身上时，已经成为一滩滩温柔的水，丝毫不复方才凌厉的杀意！ 易天微怔。 陆危楼微怒。 然后他便抬头望去。 世间能发热的东西很多，譬如太阳、譬如火炉，譬如场间燃烧正旺的无数火把，但自楼顶而降的光与热来自一盏油灯，油灯持在一名盘膝而坐的僧人手里。 因为持油灯的是僧人，所以油灯便是佛灯。 灯曰：孤星。 出家人当礼拜佛祖，静心修炼，虽然“四大皆空”的本意并非是空无，但不理红尘中事确实佛门弟子应当遵守的戒律，插手黑帮纷争，便是扰了红尘，扰了红尘就是违了戒律，违了戒律的另一种说法叫做坏了规矩，既然坏了规矩，那便该杀！ 既然该杀，那就杀吧！陆危楼单臂微振，一声清啸，手中竹剑尽碎，露出了里面真正的剑——真水剑！ 真水剑不是铁匠锻造而成，而是以极为罕见地天山雪精为材料，凭借修行者深厚的道力，附之以天地规则，千凝百炼而成！ 手持真水剑，陆危楼气势大涨，身周飞雪及地上积雪，再一次诡异地融化消失，但却没有成为冰剑，而是化作一团疾速旋转的浓厚白雾，托着陆危楼离开地面，急速旋转的气流将周围的积雪吹得一片狼藉，气旋中间的陆危楼却稳如山岳，扶摇直上摘星楼顶，欲一剑斩佛灯！ 几乎长安城所有的黑帮兄弟都知道：陆危楼是长安黑道上近百年来最能打的人，没有之一。 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曾经在私下里猜测过他的境界究竟有多高，可惜一直没有定论，今天在场的人终于能够亲眼看到，原来，有可以摘下星辰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