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话说的没错儿,当洛辰修想求我时,也不过三个月后的事儿。 在那之前,发生过一些事儿,你都能想像得出来。 老皇帝的神隐者出了京城,救援仙门行动,算是正式展开了。据洛辰修说,没人知道那仙门的确切位置,只知大概是在南境附近。南境附近?不是在来丞天城的路上吗?这消息也太没谱儿了! 若是真进入了南境,神隐者们也就真的陷入了难境。疯狂的拜月教徒对仙门也许会有所忌惮,但对神隐者绝不会留情。我这心里呀,七上八下的。若是神隐者全军覆没,那将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儿;可是,仙门的完好却是天下安宁的大事儿。 按理说,这事儿还轮不到我这地头蛇来cao心。可本姑娘自认不是一般的蛇,我是条抬头蛇,就算只能活在龙的脚下,我也要掌控一片自己的天地。那里没有阳光,甚至见不得光,但我们在试图寻得光明,寻求一个与那老皇帝对峙的良机。在那之前,我们要对抗他的神隐者。对我们来说,他们是神。是小神、中神、乃至大神,甚至皇帝亲封的白痴草包大神。 真是老天开眼,我不用为此而费心了。仙门遇险,老皇帝自然不惜代价。神隐者陨落的消息一道接一道的传回京城。递到老皇帝的御案之上,同样也递到我的面前。 我问:“鉴爷爷,你说,这些消息都是真的吗?” 鉴君笑道:“鬼丫头!老爷说,若此事不能取信于你,怕是皇帝也会有疑虑的。老爷还说,天下苍生的命运就交到你手中了。” 我故作气道:“千万别拿什么天下苍生这种名头来压我,我就是一平民丫头。没事儿我才不cao那个闲心,这么大的事儿,还是交给你家老爷来决断吧。唉——要是慕容老太爷还活着,这天下定能让他护得周全。我记得前朝之时永安郡官员贪渎案,一夜之间,斩尽相关官员三千余人。凡是涉案官员的上级,直至郡守以下,无一幸免。看那阵势,虽书于纸上,略有删改,但应娘阅后,还是心中砰然,无限敬仰!” “还——无限敬仰!”鉴君笑着,摸着我的头,道:“你所托之人,还可靠?” “爷爷放心,此人姓程名无倨,虽为民间大儒,却不迂腐。” “好、好、好,我就知道,此事交给你个鬼精灵办,绝无后顾之忧。真乃我丞天城女中——” “停——爷爷,咱不来这虚头八脑儿的。我只问,这事儿办成了,有没有额外的好处?” “我好奇的是,你究竟如何办成此事?” “好吧,我让织纺的一个织女找她的舅舅的三姨娘的随身丫鬟的青梅竹马的外公的生死之交,呃,那生死之交就是程无倨了。”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要花不少银子吧。” “哪有,那三姨娘敲诈了两块金饼子!” “一个乡下人,胃口可真不小!” “谁说是乡下人,天下大乱才消停几天啊!再说人家舅舅可是东炎国西峦太守。” “你的暗桩都设到东炎国了吗?”鉴君皱了皱眉。 “不然呢?那么多神隐者,若是神行大营出动,灭了我们怎么办?” “你的背后又是何人?” 我摇了摇头,心想,我应娘只是独身一人,量你也无从查起。 鉴君趁我不注意,抬了抬手。那时候,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若非鉴君抬指捏住一根金针,我还不知他想偷袭我。不,只能说想试探于我。 锦痴从我的身后走来。锦痴是我的手下,就是那个绣坊的织女。看到锦痴,我怒火中烧,道:“鉴爷爷,这是何意?!” “试试你的身手,果然如我所料,你身边有高手。只是这一根金针,还不足以对付神境强者。” “你怀疑我?” “我怀疑你被人利用!”说着,鉴君便向锦痴逼去。 金针如雨般向鉴君笼罩而去,却于虚空之中停滞不前。鉴君惊道:“金芒之境?” “你错了,是神芒之境!”锦痴说着,指间现出一暗器,针长寸许,一根极细的血红针芒脱手而出。 我没有看到那针芒到哪里去了,只看到鉴君慢慢倒了下去。 一根神芒针,将鉴君变成了看起来功力全无的普通人。 我将他幽禁在应公主别院之中,他哪儿也不去,每日里看看日落西山的景像,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变老了许多。 慕容府派人来找了几次,便说鉴君来过,但已归去,也便不了了之了。 我的底牌之一被发现了,便再也不能继续潜隐下去。若想逃离丞天城,便要先将鉴君杀死。不然,待他恢复后,我会死得很难看。
姑妈说:“想当年,四王爷韦忠对我应家还是很关照的,后来他也死了,我们家就彻底没落了。应公主在那会儿,看我们过得实在可怜,就让我们随了应氏为姓,也算是对我们的关照。那年,你一岁多吧。应公主被逼嫁给东炎国世子炎卓,她对她父皇的举动一直耿耿于怀。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可是,要回来,不是皇命,那就是逆天!” 我说:“若是应公主在京城有内应呢?” 姑妈摇了摇头,道:“我这老太婆不懂了,不懂喽……” 我不是那个内应,事实上,这几年,姑妈一直在寻着机会离开丞天城,而我则在默默寻找着应公主留在京城中的内应。 我记得姑妈说过,她说:“没有人能想到那个内应是谁。最不能相信的人,一定是应娘。”姑妈说那番话时,我五岁,那一天,我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姑妈的自言自语,我听得一清二楚。 姑妈,您虽不是我的亲姑妈,但您养育了我;您没有给我一场荣华富贵,但您给了我面对生活的勇气;您没能阻止自己的衰老,但您总是欣喜的观望着我的成长。 可,我却骗了您。 那一年我六岁,我遇到一个人。 我问:你是谁? 他说:我叫应天,炎应天。我是东炎国的质子。我的母亲是丞天王朝的公主,韦应伊。 我摇头,我没听过那个名字。 他说:她原来就住在应公主别院里。 我所知道的应公主是个传奇女子。从我能说话起,姑妈就讲了很多应公主的故事给我听。姑妈说,这样的世道,女孩子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可以;姑妈说,我所要做的每件事都要有应公主的影子才对;姑妈还说,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我与应公主看起来毫无二致。姑妈又说…… 怎么可能呢?天下间不可能出现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即便我学的再像,我也是应娘。看起来毫无二致,那也是一个假的应公主。而我呢,我失去了真正的自己,我就是一个假的应娘。 那段儿日子,我最不能忘记的便是他了。虽说那时,我还很小。 应天,你说,那天你来,算是你走进了我的生命,还是我走进了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