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玄中兴登上主殿之前数十丈高的瞭望台，举目望去。外城各处浓烟滚滚，不时还有完好的房屋燃烧起来。除了大型的法力碰撞或是偶尔骷髅怪的一声嘶鸣，这里是安静的。他看着被各位族神送入内城的妇孺，便是他如此冷漠的心也如刀绞一般。他沉默着，心情却沉重至极。 水儿在台下向上望着，喊道：“爷爷，那里能看到什么？我也想上去！” “你不能上来，上来了你的心会痛。”玄中兴默默念道。 卓海跑过来，急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走，回去！”伸手便来抱水儿。 水儿向远处躲了躲道：“不，我要到上面去！这样慈娘回来就能看到水儿了。” 卓海也没办法，只是看着不让水儿跑远。叫慈娘的女人听说是鎏仙苑出来的，在他看来，那种地方的女子还是少理为妙。 在玄天城中如卓海这种观念的男子不在少数。卓海本是一个淡水湖，是慈水上游众溪归流的结果。因为地势偏低，一时间未能来得汇入慈水。如此一来，慈水上游的风光可谓是一步三变，即便是如此美地，也要经常承受魔兽族的袭扰。若非有次被云鹰撞见，只一声便喝断了半座山，吓得魔兽族误认为那里是云鹰的故乡，再不敢向前一步。从那以后，卓海才算安定下来。 卓海之所以叫卓海，是因为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他虽不能修行，但他可以在卓海之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这一点，连云鹰前辈都不得不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跟脚儿。所以就把他带回来了。 来自卓海的孩子们都是不能修行的，这让族神们很意外，将小卓海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便不了了之了。 事实上，来玄天城的那一年，卓海才三岁，他所经历的事现在早记不得了。好在，他和馨竹一起得以被族长收留，名义上虽只是仆人，但和家人也没什么区别。 令卓海不解的是，都是一起来的，也是族神们认为永远也不能修行的馨竹却意外的能修行了，三年便突破到了大剑师的境界，这让他眼红又无奈。 卓海看着远处奔来的馨竹，抬头道：“老爷，有消息了！” “哦？”玄中兴向下面望来，见馨竹气喘吁吁的，叹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道：“情况怎么样？” “老爷，瑶山来人了！”馨竹见玄中兴双眼放光，又兴奋道：“在北门外，瑶山一个弟子和鬼族一个将军打赌，结果三局下来，鬼族死掉了好多大巫师！” 总算是听到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不过——”馨竹迟疑道：“刚和几个人碰过，听说南门外出现一个人间境的族人，一人独自对抗两万骷髅怪——可是，再下去，怕是不行了。” 玄中兴举首望天，呼喝道：“大玄师？”空中静得连个风声儿都听不到，他摇了摇头道：“时也，命也！” “那人自知不敌，正在向内城退来，我们该怎么接应？” “卓海，你——上来。” 卓海愣怔的望着族长，尴尬的看了眼馨竹。这个只比他大五岁的女子，处处都比他强，现在，他除了听族长的话之外，看馨竹的脸色行事倒是多些。好在，她对他很好，就像是自己的jiejie。 馨竹向前一步，揽住卓海的腰，卓海将眼睛一闭，他倒不是怕高，被云鹰带着飞得多高他也没怕过。他怕自己的心跳出来。馨竹气道：“你这样怎么上去？算了，到我背上来，我可不是万年老怪，你一乱动，这么高跌下来，咱俩屁股都得摔成两半儿。” 卓海无奈的心中嘀咕，这不废话吗？屁股不都是两半的？他也不争辩，只是闭着眼睛，趴到馨竹的背上。馨竹脚下一用力，竟直窜到数丈高的空中。脚尖于台壁之上轻点，噌噌噌的便来至瞭望台的下面。不曾想，觉得身后有一硬物，气恼道：“小混蛋，想什么呢？！”这么说着，身形已失了向上之势，无奈，她只能一只手捉住瞭望台的边沿，而后背部一挺，竟直挺挺的翻了上去。 见卓海被结结实实的压在馨竹的背后，玄中兴摇了摇头，向边上挪了半步，一翻眼皮道：“你就不怕伤到他的脑袋？” “老爷放心，馨竹的分寸把握的刚刚好，我要让他全身都疼，就是不头疼！”馨竹得意道。 见那卓海呲牙咧嘴的说不出话，玄中兴问：“为何？” 馨竹脸一红，恼道：“老爷问他好了！” “都什么时候还在意这个？” 谁知馨竹气道：“都什么时候他还想这个？” “他不修行，要理解才是，你再想想，若他修行——” 馨竹马上道：“我知道了，族长放心，馨竹以后不会了。” “卓海啊，我问你，若是让你失去一半的寿命，能助这玄天城守住内城，你可愿意？” “啊？”卓海惊了一下，又垂头丧气道：“老爷这玩笑是哄卓海开心的。”说完，又傻笑起来。 馨竹朝他屁股踢了一脚道：“老爷说的是真的。” “真的吗？我真的那么有用吗？”卓海不相信的看着二人道：“若果真如此，老爷尽管放心，便是将卓海的命全拿了去，也无防。呃——不过——云鹰知道了会不会？” 玄中兴瞪了他一眼道：“只取你半条命，这也是云鹰前辈的底线，他可舍不得你真的死了！”又抬头对馨竹道：“我的头顶便是阵枢。馨竹啊，开始吧！” 馨竹向身后一处两座建筑的中间望去，那里正有一群人在劳作，搬运着各种各样的箱子。馨竹恼道：“云灵族神不是说——不让动用这些吗？” 玄中兴无奈道：“做吧，丫头。若能活下来，你一定善待每一个人。记得，哪怕是死囚也不该这么死，要给他们以尊严的死。况且，那些可都是我玄天族的未来。他们做的那些事，虽说冲撞了族神，但对族中是有益的。我活了大半辈子，这一点我还能看得清楚。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早晚会有的，只要有人在，要什么没有？天地开了，咱就把眼光放远些，别被那雾障迷了眼。” 馨竹垂首低声道：“是，老爷的教诲，馨竹记下了。”说完，转身对卓海恼道：“小子，起来！记住，现在我们要救人，你要听我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只要听我的吩咐行事！” “馨竹姐，以后打我，能不能——下手轻点儿？” 馨竹无奈道：“你只要听话这一次，以后我听你的！” “真的？那——扮猪熊呢？” “你还真是长不大，行，我说过了，听你的。现在，这样！坐好，看见那个群怪物没？对对对，但你要分得清，那个被怪物困住的人，你要救，可不能亲自救，你只需要把那些怪物困住！” “我？”卓海以食指指着自己的嘴巴，说不出话来。 “看什么看！这外城的事儿忙完，没听老爷说，你会少半条命。”馨竹不想再这么低落下去，在卓海的背上拍了一下，提高声音道：“好在，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和云鹰前辈一起修行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修行。对了——”卓然发现馨竹的眼圈红了，他就想，刚刚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一时间，张口结舌。劝吧，他不知从何劝起；不劝？他可是从未见馨竹哭过的。他灵机一动，将袖子撕下了一块，递了过去尴尬道：“自己擦，我——手——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