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巨鹰振翅凌空，完全不顾人群的呼喊、谩骂、企求。甚至，那数位虚神境还未及近身，便被羽翼之力击飞了出去。直到碧落城淹没于无尽的黑夜之中，她才停下身来。高空之中，只留下羽翼与烈风的碰撞之音，世界终于安静了。 “你是谁？”碧落觉得神魂之力恢复了些许，令她意外的是搭救自己的人竟属于妖族。 “女王陛下，依我看，您还是闭目养神的好。你只需知道，我受庄姜指派便可。”苍鹰说着翻了个白眼，一个没落的女王罢了。若非师父交待过，这位女王一直活在回忆里，是回忆支撑了她的大半生，甚至只有这种虚无的尊重能令她神魂愉悦并因此能多撑一时，以此为她争取些时间，以她的身份——苍天之上的王者又怎会称她为女王陛下？ 若说强大的神识是苍鹰一族的本命天赋，那么，骄傲便是另一种伴生天赋。那是与生俱来的，即便进入无觉之境也不能将其抹煞。 “庄姜的弟子吗？”碧落诧异道：“他的弟子还真是遍地开花。” 忆云不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总觉得听起来不怎么舒服。她是个将死的女王，和她计较什么呢？最后，她还是补了一句：“是你的暗行者影月闯入了幽影谷，不然，你可能要再撑上一段时日了。”她暗自腹诽：再撑上数日，你的神魂怕是早散了。 忆云的心里对这位女王的态度实在谈不上尊重，听多了关于碧落的故事，甚至又出自师父之口，却是大多数精灵族人最为认可的一个版本。在那些故事中，似乎碧落被丢入幻墟洞，全是因为女王云璃的仁慈。 她无力辨别，也不想浪费那个心神。 “庄姜终究没有忘记我，说他是负心之人，非我本意，是我错怪了他。” 等等！负心？这又从何说起？难道师父与碧落？ “咳——师父从未提起与您有关之事。” “你还小……”碧落沉默了，目光透过晶壁望向云层之上的星空，就如同已将那夜空映入魂海，继而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 飞行是一场孤独的旅行，带着碧落急速飞行，这种感觉更甚。 她要用最短的时间赶到那片传说中的失落大陆——环形山，没有方向，便只能一直向西南而行。师父说，等她到了那里，便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她不懂，即便是在幽影谷，师父也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能感知他的存在才是怪事。 无奈，她在师父面前一向寡言，或许人和人相处总会形成某种习惯，想要打破那种僵局对她而言是艰难的。她无法对碧落产生好感，就如她不喜师父的严厉的一样都是一种习惯。或许，她已经习惯于按自己的喜好行事，而非如忆风那般随和，或如忆崖那般厚脸皮。 有时，她会想，如果与人相处是一场无形的战争，那么他们姐弟三人，能打赢这场战争的人当首推忆崖。他是主动的，在无法招架之时，总能以厚脸皮来转移对方的注意。而自己和忆风在忆崖面前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若走入对方的内心便是赢得了胜利，那么，她注定便是个失败者。因为忆崖，更加剧了这种不好的感觉。 此刻，她忽然觉得，让忆崖跟随自己前往环形山，应该是件不错的事，可是，现在的她只有后悔的份。 如她所愿，忆崖如一道黑色闪电自头顶划过，她很意外，这样的速度哪里是那小鬼的魂力所能支撑？ “jiejie，忆风呢？” “他是你哥哥，忆风不是你叫的。” 忆崖叹道：“哎，不就晚出来一小会儿吗？难道此生都哥哥哥哥的叫着？我叫着不烦，他听着就不烦吗？” “按你的意思，jiejie二字也免了？” “怎么会，jiejie就是jiejie，叫起来让我心安，哪象哥哥，叫起来实在令我不甘。” “有区别吗？” “有，jiejie多亲切？你再看看忆风，一副呆头呆脑还总想算计我。” “据我所知，每次都是他被算计。” “呃，这倒是。你有个聪明的弟弟，这是件高兴事。jiejie，这回奖励我什么？该不会……”忆崖将目光盯在了碧落身上，嬉笑道：“魂力少了点儿，不过，师父说过，聊胜于无嘛。” 忆云心中一凛，气道：“别动你的歪心思，这位可是精灵族的暗夜女王，你该称她为女王陛下。你若是精灵族人，早犯下了杀头大罪。” 忆崖哼道：“有jiejie在，谁敢动我？反了他们了！” “别贫嘴，交给你一件差事，我将碧落城的断魂石放在了象脚山里，你去帮我还给望海族。” “啊？jiejie，我……不认路啊。再说，就算我找到了，回头我怎么追你？” “追我做什么，这是师父交待的大事，没说让你跟着。” “我要保护jiejie！不行吗？” “不行，你除了给我添乱，别无他用。倒不如把眼前事做好，听话，快去！” “可是……哎？那不是……忆风吗？jiejie，你还是让我的好哥哥去办这美差吧，我先行一步了！”说着，黑翼一振便消失于夜幕之中。 气喘连连的忆风终于赶了上来，并未理会忆云，而是高呼道：“忆崖——那断魂石哪去了？” 忆云心中一紧，转而又自语道：“女王陛下，您千万不要责怪忆崖，他还是个孩子。” 不料，身上的碧落淡淡道：“也好，所有这一切，尽皆因为断魂石，便从它结束，也好。” 前方虚空之中隐现裂隙，忆云未再多言，立即俯身向下冲去。直到被淋了满身的海水，方才发觉已身至海面之上，她连忙踏着浪尖凌空而起。 师父从未提及无尽海的深处吞噬神识之事。她稍稍冷静后，方才发觉自己竟失去了方向。她是谁？她是苍天霸主的后代，这样的血脉怎能失去方向？这一切只能说明那海面之下有自己不能力敌之物。对，绝非生灵，以她的境界与天赋，已少有生灵能左右她的神识。 师父曾提过，神识之于修行者的重要。若无神识相助，修行者将如暗夜中的盲者、亦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般失去方向，最终只能以目力寻得脱身之机。 那时忆云还不懂，此刻忆云却深有体会，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如误入幽影谷中的鸟兽一般，只能以目力寻得摆脱困阵的可能。 可是，身后的海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排山倒海如倾天黑幕一般向自己压来。她从未如此无助，她忽然一声清啸，呐喊道：忆崖——救我！ “小贼休走！私闯我啸海宫领地，拿命来！” 话音刚落，一道幽黑之影自那黑幕之中冲出，似是携着巨力的天神，挥手间，凭空出现的一道浪影便从她的前方向她扑面而来。 忆云还未及转身，头顶之上的星辰之中一道巨影如闪电般袭来，竟以rou身与身后的暗影扭打至一处，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黑影一声惨呼便向幽海之中跌去。身周的海水也随着那声音向幽海之中坠去。 忆云怔了片刻，忙问：“忆崖？是你吗？” 巨影怔了怔，转而化身苍鹰尾随而至，嬉笑道：“jiejie，你不怪我了？” 忆云双眼湿润了，笑道：“傻弟弟，我怎么会怪你？就算你惹得天塌下来，还不得jiejie顶着？可是……那力量果真与断魂石有关？” “哪有……绝对没有！”忆崖看了眼碧落，目光躲闪道：“这是我的天赋神通！师父不是说过了嘛，天赋神通这种东西太过神秘，连自己也说不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