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流汹涌

    “臣弟参见陛下，皇后。见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那个冷峻的声音从身后翩然而至，白琰走到秦如斯身边，看也看没她一眼，刚要单膝跪地行之以礼，白瑜就已春风满面地上前将他扶起。

    “三弟不必多礼，自去年暮春你挥军南下在赤水之战中大败齐国，咱们兄弟至今也有好些时日未见了。”白瑜在台阶上踱来踱去，显得很兴奋，“朕前日又听闻你伏击弗族，使得弗族元气大伤，不敢再在我周地边境造次，这又是大功一件，朕都不知道该如何赏赐，才配得上你这个大功臣的美誉。”

    白琰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淡淡道：“陛下言重了，这一切皆是臣弟的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三弟你呀就是太过自谦。”白瑜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而看向秦如斯笑道，“此次由你亲自接如斯公主回来，也算给燕国一个交代。朕早就听闻燕王对如斯公主这个meimei甚为看重，三弟你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陛下放心，”白琰说着突然间握紧了秦如斯的手，“既为夫妻，自会以诚相待。”

    只觉手心突然袭来一股暖意，覆盖了她原本因心神不宁而泛起的微寒。秦如斯不明所以地斜了他一眼，手上正在默默使力想要强行挣脱，脸上却只能强行扯出新婚少女略显羞涩的幸福微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她竟那么会演戏了。

    白琰明显感受到了手中那股拼命回拽的力道，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可是手上却加重了力道。两个人就这样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貌合神离地进行了一番无声的斗争，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秦如斯败下阵来，且是毫无悬念的惨败。

    白瑜看着白琰的举动先是一愣，随即很快便面露欣慰之色：“方才皇后和贵妃就在说，你们这一对是佳偶天成，三弟你这些年常年征战在外，本应早该成家立室，如今看到你和如斯公主珠联璧合，朕也就放心了。”

    “臣弟让陛下挂心了。”

    “对了，朕特地派人把王府内外都重新翻修打扫了一遍，既然难得回来，就在京城多住些时日。长姐这段时间在玄清寺礼佛，朕已经差人去请她回宫，她看到你回来，一定甚为欢喜。”

    “长姐她…还好吗？”

    白琰不自觉地松开了秦如斯的手，当他问出这句话时，秦如斯难以置信的感受到了他原本平淡如水的语气中竟然有了一丝起伏。

    “她很好，只是时常挂念你，一直都盼你能早些归来，玖安那丫头也常在朕耳边念叨，倒像是朕不让你回来似的。”白琰徐徐说着，忽而疑惑道，“对了，珩儿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一同前来？”

    “珩儿随性惯了，一向不喜欢这种场面，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罢了，他这几年跟着你立了不少战功，人也沉稳懂事了许多……”

    “陛下，”就在这时，在一旁笑语盈盈的皇后突然开口道，“臣妾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但说无妨。”

    “既然三弟难得回来还娶了妻室，咱们一家人也好久都没有齐聚一堂了，不如就让他和弟妹留在宫里小住几日，大家也好叙叙旧情，长公主知道了，必然也会十分开心。”

    皇后说着，便有意地看了白瑜一眼，那双细长的凤目中闪烁着异色，似有所指。

    白瑜显然感受到了皇后眼中所传递的深意，只一晃神，忙接口道：“皇后说的是，其实朕也正有此意，就是不知三弟意下如何？”

    虽然张口闭口皆以亲情作为掩饰，但是秦如斯全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从这对高高在上的夫妻眼中所传递出的暖意，她甚至窥探出在这些所谓的亲情背后，别有用心的虚情假意正在肆意横流。她不想冒险生活在一群口蜜腹剑之人的眼皮底下，时时防备，步步警惕，然而她这一生若是不愿冒险，又怎么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既然是陛下的好意，我自当不能推辞。”仿佛对一切都已了然于胸，白琰依旧是平静地应了声，没有多余的眼神，亦没有犹豫的间隙，清冷的眸子里，仍是不为所动的寒意。

    “如此甚好，朕晚上会在此设宴以贺你与如斯公主新婚之喜，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再好好说说话。”

    “谢陛下。”

    白琰与秦如斯齐声行礼，秦如斯心知肚明，这场冠冕堂皇的见驾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是否早已习惯帝王家这些暗含心计的风刀霜剑，还是他自己根本也同那些人一样戴着坚不可摧的面具，甚至比那些人隐藏得更深。

    “没想到当年被弃于魏国，命如草芥的周国质子，如今已是名动天下，让人闻风丧胆的信留王了。”

    耳边突然回响起高梓恒与白琰见面时，他口中所说的那番话，每一个字眼都似乎昭示着在白琰的生命中，曾经有过一段让人同情悲悯的往事。然而时至今日，从他身上却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剖开那道伤疤的缺口，他仿佛已是个百毒不侵之人，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周身被浓烈的迷雾笼罩着，让人看不到他的过去，也猜不到他的将来。

    “干嘛跟着我？”

    风声入耳，万千思绪弥漫在心间，秦如斯的脚步不知不觉地追随着白琰，直至他冷不丁地停下脚步丢出这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问话，秦如斯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撇下那些宫娥侍从，置身于幽长静谧的甬道之中。

    “你为什么要答应......？”

    “答应什么？”

    “答应...答应留在宫里。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白琰微微侧过身子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人告诉过你，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往往要比那些愚不可及的笨蛋死的更快吗？”

    “你…你说什么？”秦如斯闻言顿觉气血上涌，冲到他跟前气愤道，“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自以为是的人经常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

    “果然，幼稚的人始终要在言语上胜过别人。”白琰不紧不慢地说着，下巴微仰，居高临下地看着怒意上脸的秦如斯，言语中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之意。

    “什么…你这座冷死人的冰山竟然还说我幼稚！你别以为你自己有多厉害，整天板着张脸像天下人都得罪你思的，还不就是......”

    清风过隙，正当秦如斯喋喋不休地吵闹时，白琰眸色一深，突然揽过她的腰朝着她的粉唇重重地吻了下去。

    只觉唇上覆盖着一阵温热湿润的暖意，淡淡的芝兰香在鼻尖萦绕婆娑，如梦似幻。呼出的热气一一被堵回胸口，蒸腾着秦如斯发烫的脸颊，仿佛周遭的事物堵在瞬间被定格一般，她浑身僵硬地注视着这张精致的俊脸在咫尺之间晃动，双眸微闭，整个人似乎都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