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南山世界10

    廖承东又一次看了廖宏波一眼。廖宏波的形象跟廖承东的想象大相径庭。想象中，那个带着队伍夜间杀进城内，打得鬼子闻风丧胆的他，一定是高大威武，豪气冲天，果敢的不惧死的人。再想想他跟他之间过去的那些事，廖承东有些失望。觉得廖宏波更像是个传说。

    廖承东问廖宏波，“几次绑我的就是你吗？”

    廖宏波答道：“是，也不是。”

    廖承东最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轻蔑地说：“廖老板，你我今天终于见面了，请你跟我说真话吧。”

    廖宏波微笑了一下，说：“不错，是另有一个廖宏波，但那是我的替身。”

    “你这样做，是为了防何满庭吗？”廖承东问。

    “他的狡诈让我吃尽了苦头，让我十年不能回到家乡，这次回来我不能不防他啊。”

    “你防他我理解，但你的替身完全不必那样对我，他应该跟我说实话。”

    “你说得对，他是不了解你，才对你那样的。”

    “你现在了解我了？”

    “应该说了解了。”

    “你真投靠了军统？”

    廖宏波迟疑了片刻，才说：“你说错了，不是投靠而是合作。”

    “到底是你还是你的替身当了军统义江城的头头？”廖承东紧逼着问。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军统上面认识你还有认识你的替身？”

    在一旁的谢为顺一直沉默不语，见廖承东如此这般咄咄逼人，忙说：“你不可以这样对廖大哥说话。”

    廖承东觉得自己被骗了，心中大为不悦，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次夜袭你参加了吗？”

    廖宏波并没被廖承东不礼貌的语气激怒，细心的廖承东发现他脸上虽很平静，但牙关紧咬着。他知道，他一定有隐衷。

    廖宏波看一眼廖承东，没有出声。他理解他，跟自己年轻时一样，血气方刚，他站起身走到廖承东身后，平和地说：“那次行动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当然会参加的。”

    “这么说，你自从一来到义江城就把自己隐藏起来了？让你的替身为你卖命？”廖承东声音虽然低了，但语气还是那么咄咄逼人。

    谢为顺说：“小廖，廖大哥请你来是要谈事的，不要这样。”

    廖承东说：“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廖宏波说：“你问吧。”

    “你把我母亲藏哪了？”

    “你小子，真的不该跟我这样说话，要是放在当年，我会给你一个嘴巴的。”廖承东感觉到后背有一股力量，原来，廖宏波的手已经放在他后背。他想起身，廖宏波按住他的肩膀，他不能动弹一下。就听廖宏波继续说：“那不叫藏，那就保护。当然，一开始我们对她是不是你母亲还有疑问，后来知道了，就把你母亲保护起来了。你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可是我知道，你恐怕也没得到你想知道的秘密吧。”

    “你知道吗？”廖承东转面对着廖宏波，急切地问。

    廖宏波避而不谈，而是说：“为了打鬼子，为了对付何满庭，现在，你还不能跟你母亲见面。原因是，不光因为你母亲的病没痊愈，还因为条件不准许。放心，我正在给她治疗。我还准备让她继续跟沈海云住在一起。等你母亲病好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你的意思是我还不能见我母亲？”廖承东问。

    “是的，不仅不能见她，我的事你也要保密。小廖，我今天真诚地请你过来，因为我已经知道，你不是何满庭的人，也不是范市长的人，我们必须合作。”

    “是跟军统合作吗？”

    “当然，只要是打鬼子的，我们都要合作。”

    “你的替身住在哪里？”

    “他们住在城外，你不必知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的真名叫什么吗？”廖承东本意是想知道，他到底对自己了解多少。

    廖宏波此时对他看了一眼，还是不直接回答，而是说：“我只喊你小廖。以后，你会知道所有答案的。”

    “你不说，我们谈什么合作。”

    “小廖，请相信我，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们必须把事情考虑复杂点。好吧，我们不纠缠这事了，谈正事吧。你解决了波田身边最忠实的一条狗，同时也让何满庭更信任你了。波田公司的那条商船被炸是我们首次合作的结果。可是，据我了解，你却准备去南山打造你的世界。我找你来，就是想对你说。你可以在南山有所行动，但你还不可以离开何满庭的视线。”

    廖承东看了一眼谢为顺，他肯定把什么都跟廖宏波说了。

    谢为顺说：“听廖老板说吧。”

    廖承东说：“我本来就不打算离开何满庭的视线呀，又怎么离得开的。”

    廖宏波说：“你是不会离开他，但何琴音就要离开了。她还不能走，她走了，你迟早也会被何满庭看穿的。”

    廖承东就想，这又是谢为顺告诉他的，对谢为顺投去疑惑的目光。

    谢为顺不语，而是看着廖宏波。

    廖承东问廖宏波：“那你的意思是？……”

    “何琴音必须跟以前一样，最好回家。我都给你们想好了回来的理由。她还得负点伤。明天，就让许百良送她回家，就说这几天都住在许家工厂里。”廖宏波说。

    “许怀家知道了怎么办？”廖承东问。

    “他不会说的，你放心。”

    “他那个小老婆知道了怎么办？”

    “不能让她知道，你们不说她也不会知道的。”

    “还有事吗？”廖承东最后问。

    廖宏波说：“你我算是真正认识了。今后，你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但我不会去找你的。”

    这次见面，廖承东终于弄清了廖宏波过去种种看不明白的地方，但也让他不愉快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被他掌握了，差不多成了他的部下了。他没想到，他也不愿意。他总觉得自己跟廖宏波有隔阂，不能合心，一点都不像他跟郭队长那样，他俩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即使人不在一起，心却想到一块。他不理解为什么郭队长不派一个贴心的人过来帮他。

    回去的路上，廖承东问谢为顺：“你是先认识廖宏波还是先认识他的替身的？”

    谢为顺说：“肯定是先认识真正的廖宏波，他的替身也当然也认识。小廖，我在想，真的廖宏波可能有隐衷，或许是他对他的替身难以控制了，或许他对自己一直隐身感觉失落，需要找回做老大的感觉。”

    廖承东说：“你分析的对，我也有这种感觉，要不他不会这会来找我。”忽然想起沈海云，就问：“沈海云知道这些事吗？”

    谢为顺说：“应该还不知道吧。”

    廖承东又问：“你跟郭队长很熟吗？来之前他跟你怎么说的？”

    谢为顺说：“我知道你只信任过队长，我告诉你，我跟他也熟悉，他让我保护你。”

    “除了保护还有吗？就不想让我做点什么？”廖承东问。

    “你又不是他的人，他能让你做什么？”谢为顺认真地看着他说。

    “那我也不是你们的人呀，你们怎么就可以让我听你们的话？我对你也看不明白了。”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总会弄明白的。”

    “让沈海云待在你身边我不放心，何满庭迟早会怀疑上她的。是你让她打扮得像个舞女吧，我不喜欢，那也不符合她的本来面目。”

    谢为顺笑了起来，说：“你想错了，沈姑娘不再是过去的沈姑娘了。”

    “我不相信，肯定是你逼她的。”

    “我没逼她。我现在可以透露一点给你，我还是恒昌船运上海总部派到义江城的联络人，为了让我能顺利过来，廖仲发可是做了不少工作啊，沈海云也是他挑选的。”

    廖承东又是一阵惊讶，“这么说，这次炸船，你是早就策划好了的？”

    “可以这么说。”

    “不是说炸军舰吗？”

    “那时只能这么说。”

    “你们去医院是为了救黑脸出来？”

    “是，也不全是。医院的一批药品本来是要通过被炸的船运过来的，船出事了，我总得去跟人家沟通一下吧。”

    “药品就没抢出来一点？”

    “药品根本就没上船。”

    廖承东一下子又想到了郭队长，兴奋地说：“谢大哥，我想请求你一件事行吗？”

    “我说不行，你肯放过我吗，我还晓得你心里想什么。那批药品我会想办法运过来，具体怎么运过来，我还得跟廖仲发商量一下。运来后，你可以将药品送给你的郭队长，就算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吧。”

    “太好了谢大哥，还是你了解我。”廖承东抱住了谢为顺，感激地说。

    谢为顺说：“大街上，说什么人家听不到，做什么人家看得出来。不要这样，你去工地吧，我也得回去了。”

    看着谢为顺走在自己前头，脚步匆忙。廖承东就想，谢为顺的身份还是让他扑朔迷离，他还是担心起沈海云来。他现在已经很难直接跟她见面了。可是，即使见了面，如今的他们还能说些什么？这样想着，廖承东不觉暗自神伤起来。忽然，他想起了俞番，忙追上谢为顺，问他道：“我们怎么找到俞番？”

    谢为顺说：“还是先交给许百良吧，毕竟他爸还很在乎他。”

    但是，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想到，许怀家的小老婆已经偷偷跟何满庭说出了俞番在工厂被炸前出现在许府的事实。

    何满庭立即出了院，并精心策划了一幕活报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