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梅雨计划8

    廖宏波料定廖承东会来见他的，但他就是不来。今天，廖宏波必须见到廖承东，一大早就派人去叫谢为顺领廖承东过来。

    路上，廖承东几次开口要跟谢为顺谈谈“梅雨计划”，但都被谢为顺的眼色制止了。他知道了，谢为顺不信任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谢为顺将廖承东送到廖宏波店铺门口后就回去了。当廖承东走进这间不起眼的店铺时，天忽然下起了雨，雨势很大，四周哗啦啦响声一片。

    廖宏波看了看外面，皱了皱眉后，立即笑眯眯地起身拉住廖承东的胳膊，目光落在廖承东的脸上，那神情仿佛是看到在外玩耍才归来的大孙子一样，几分温暖，几分责备。

    廖承东忽然间觉得廖宏波的目光有些反常，不像上次那种冷漠中带些防备。他被廖宏波拉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廖承东面对着门坐下来，对门外看了一眼，门外已经织起了一道雨的帘子。

    廖宏波说：“你是贵人啊，不光人来了，还带来了雨。”廖承东只是笑笑。

    廖宏波又说：“你这孩子，你我都认识了，就该常来坐坐。”

    廖承东还是笑，说：“常来会打搅你的。”

    廖宏波也笑，说：“说什么话，你来我欢喜，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对你敞开了，你就是我的心上人了，还说这么见外的话。”

    廖承东直接说：“我想见见沈海云。”

    廖宏波这才走到那张老旧的桌前坐下，问：“为什么非要此时见她呀？”

    廖承东说：“我可能要出趟门，走前想跟她谈点私事。”他完全可以说，想问问她有关母亲的病情，但他没有这样说。从知道母亲被廖宏波收留后，廖承东由最初急切要见母亲变成现在的漫不经心了，因为他知道，廖宏波不会无缘无故收留母亲，他反而不能心急。

    “你要出门？去哪？”正是用到他的时候，他可不能让他走，但廖宏波神情依旧淡定地问。

    廖承东想好的献图计划还只在头脑里，他还不想说，就说：“我准备陪何琴音去趟徽州。”说去徽州，是因为何琴音告诉他，她父亲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去徽州的提议，何琴音提出让廖辉陪她一起去，她爸基本答应了，只是时间还未确定下来。

    廖宏波用怪罪的语气对廖承东说：“哎呀，你早做什么去了，沈海云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她在我这哪待得住，就想着去冯文唤那。不过，我理解她，她也该成个家了。”

    “我mama呢？我能见见吗？”廖承东一阵失落，还是提到了母亲。

    “沈姑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走的时候我是要送她些东西的，可她什么都不带，就要求带走你母亲，说你母亲在她身边久了，病慢慢会好的。”廖宏波欺骗廖承东这么说。事实上，廖承东的母亲没有离开，廖宏波还不想他母亲离开。不过，他又说了句，“过几天，他们会回来，到时我通知他过来。”

    廖承东只觉心直往下沉，他没办法留住沈海云，没办法给她幸福，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听到她嫁人的消息。他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觉得沈海云嫁给冯文唤是个不错的结局，心也就稍稍宽慰了些，说：“能嫁给冯团长我就放心了。”

    廖宏波现在不说话了，他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廖承东，越发觉得自己将他的母亲跟未婚妻收在自己身边是正确的做法。他在义江城的军统组织除了进行过一次暗杀行动和搜集点情报外，工作始终没什么大的进展。他需要廖承东，除了可以帮他最终除掉何满庭，还可以帮他完成上级交给他的一项任务：对付共产党。他也需要沈海云，她既可以充当他跟眼前这个小子的联络人，也可以成为他笼络冯团长的人。他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让沈海云跟冯团长立即成婚。他们成为夫妻后，冯团长自然更听他的话。他跟冯团长之间是需要进一步增进感情的，而对廖辉，他更需要控制他，为自己所用。

    今天，廖宏波即将要亲自cao办了一场婚礼。他指派他的手下兵分两路，一路让他的替身去冯团长的老家，将他的父母哥嫂一并接到离冯团长营地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这路人马是昨天出发的，在冯老爷子家歇了一晚后，这会定再赶去小镇的路上。一路则是由谢为顺和沈海云两个人组成，以给冯团长送药品的名义，让谢为顺将沈海云护送到冯文焕的兵营。而他则准备在午间出发，找廖承东来，他们即将出发，一来是想让他给自己弄张出城的证明，二来，他想跟他谈谈铜矿图纸的事。谢为顺这会子只怕已经带沈海云上路了。他没有跟沈海云明说去冯团长那的原因，只说是冯团长邀请她过去训练他的士兵枪法。沈海云自然满口答应。

    廖宏波见廖承东心不在焉，知道他是在想沈海云，就劝他说：“廖辉，婚姻是天定的，你不能跟她走到一起，说明你们有缘没份，不要想她了。对了，找你来，还有一事需要你配合我。”

    “什么事？”廖承东问。

    廖宏波郑重地说：“鬼子又在四处打听铜矿图纸，我听说他们要找的是总图，我还听说，总图现在在新四军手里。陈克跟新四军那边有来往，你跟陈克很熟，我想请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帮我联系上他们。”

    “你让我去找他们？怎么找？找到了有用吗？他们肯定不会给我图纸的。”

    听廖承东连珠炮似的发问，廖宏波知道他因为沈海云慌了手脚，他不紧不慢地说：“廖辉，我对你是有信心的。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鬼子，互相往来交互情报是必要的。你行，你一定行的。”

    “我没去过那边，也不认识他们的人，她们不会相信我的。”

    “俞番来过，你们见过面吧。”廖宏波提醒他说。他对俞番在南山组建抗日游击队的事早就知道，但是，他绝不想这支队伍成为共产党的队伍，当然这也是上面给他的任务，“你可以打他的旗号去见他们。”廖宏波试探着。

    “我跟俞番没见过面，如何说得清？”廖承东说。

    “廖辉，这话谁信？你们没见面，他会领走你的人进山打游击？”

    “老大，这话不能随便说。这事我至今都说不清，那时一片混乱，我控制不了场面。俞番要是真把我的几个人领去打游击，那我得去跟他要人，不然这事我没法跟波田总裁交代，波田知道了，我就没命了。”

    尽管廖宏波心中冒出一股火，但还是压制住自己，说：“廖辉，你不要听你解释，我只想问你，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我自然要帮，但还请你明确指示我怎么做。”

    廖宏波说：“你不是要去徽州吗，你绕道去一趟新四军驻地，就说冯团长也需要那张图，都是军人，都有保护国家宝藏的任务。不过，我也晓得，这事急不得，我并没要求你现在就完成任务。只是有件事挺急，需要你帮忙。我今天想出城，你给我弄张出城证。我没出过门，也没办过什么证件。”

    廖承东爽快地答应了，问他什么时候走。廖宏波说中午必须走。廖承东就想，一时恐怕来不及办证，只有亲自送他出城了。就说：“你准备一下，我送你出城吧。”

    廖宏波说他没什么准备的，让廖承东午饭后来接他。

    廖承东在家吃完饭，出门刚驾车出发进城时，何琴音急匆匆赶到了，告诉他说，她终于向跟她爸多年的老人问出来了，许百良真的在他爸手里。廖承东问人关在哪，何琴音说：“关在哪还不清楚，但百良就是她爸的人绑走的。我们要救出他，不能等了。”

    廖承东想了一会，说：“你爸不是要你去徽州吗，你趁机去找你的领导，让他派些人来。我这里以搜查的名义找到藏匿百良的地方，就是搜遍全城，我也要找到他。”

    何琴音说行，风风火火就走了。

    廖承东立即去送廖宏波出了城。分手时，廖宏波突然对廖承东说：“是何满庭绑架了许怀家的儿子。”

    廖承东惊喜地问：“人关在哪？”

    廖宏波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当晚，雨停了，满月当空。廖承东思念着沈海云。

    此时，已跟冯文焕在一起的沈海云也在想念着廖承东。

    突然举行的婚礼，让冯文焕跟沈海云都错愕了。但他们考虑到二老，并没做出任何抗议意思。完成婚礼后，冯文焕连夜将二老跟哥嫂送回老家，又安排手下送廖宏波回城，并送了重礼以示感谢。然后他们回到驻地。

    他们就住在山中村庄简陋的祠堂里。后厢房里，没有红烛，没有红纱帐，更没有人闹新房，房间里没有一点能够显示婚庆的红色，有的只是武器弹药。

    冯文焕对沈海云说：“对不起，这不是我的主意。”

    沈海云说：“我知道，都是廖宏波一手弄的。”

    冯文焕问：“你愿意吗？”

    沈海云说：“我没有愿意不愿意，只有你愿不愿意。”

    冯文焕说：“我当然愿意，只是我晓得你心里还有廖承东。”

    沈海云说：“不要提他了，冯团长，要是你心里有我，我只有一个请求，我要把他老母带在身边。”

    “没问题，他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明天，我安排人去，接她老人家过来。”冯文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