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烈焰红花3

    见许怀家唱得有板有眼，字正腔圆，韵味十足，波田和范市长都惊呆了。这是他俩从没看见过的许怀家，甚至想都不曾想过他会唱戏。

    惊叹之余，波田发现，厂子里不管是中国工人还是他的士兵，都来围观。走路的驻足观看，干活的停下手里活看，他们都窃窃私语，更有大胆的，嬉笑着跑过来就要戏弄许怀家。波田喝令他们不许围观，人们这才回去，该干嘛干嘛。

    为了不影响正常秩序，波田命令他的人将许怀家拉到屋里，但许怀家不让人近他的身，为了自卫，他还捡了一块石头，对企图过来的人比划着，那耀武扬威却又笨拙的样子十分滑稽。

    波田于是让三个人从他后面冲上去，这才将许怀家逮住。为防止他反抗逃脱，只得将他捆绑起来，塞进他自己放车里。波田亲自陪同去城里医院。

    到了医院，波田让人给他松了绑，谁知许怀家发现是医院，立即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我没病，我没病。”

    波田看着他没命跑的样子，就对手下说：“快跟上他，看他往哪跑。”

    波田想不到，许怀家一口气就跑回家中。

    波田立马赶过去，才到许府门口，范市长也来了。

    范市长说：“他还记得家在哪里，可见并没完全疯掉。”

    波田说：“进去看看吧。”

    走进大门，波田跟范市长看见许怀家孤立地站在院子正中不动，又恢复了低头思考的模样。下人们过来询问他，他不搭腔，之后就踱起方步来，口里还念念有词，只是旁人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波田走到他跟前，将旁若无人的许怀家拉到就近的一间房里。这一次，许怀家居然没有反抗，乖乖地跟着波田进了房间。但波田想不到，许怀家一进屋整个像换了个人，他目光呆滞，两手垂放，不仅不见了唱戏时的风采，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紧绷着的，仿佛刚刚又受到厉害的惊吓一样。

    波田将许怀家按在凳子上坐下，自己蹲下身，问：“许会长，你怎么啦？”

    这时，许怀家改作端端正正坐着，但目不斜视，也不说话，只是两片嘴唇一张一闭，好像在跟谁搭话一样。

    波田跟范市长看着都摇头。

    波田无奈地站起来。

    这时，范市长走上前去，只见他不由分说，啪的就给了许怀家一个响亮的耳光。

    许怀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波田手下立即将许怀家扶起，将他的屁股重新放到凳子上。

    许怀家就坐着，还不说话，无神的目光突然间闪出凶光来，直视着范市长。

    范市长似乎有些害怕，立即后退几步，见他没动，忙和颜悦色地问：“许会长，昨夜你怎么就进山了？”

    许怀家说：“我跟山神说话了，你不要不信。”

    范市长问：“山神长什么样？”

    许怀家说：“一身的白衣，白胡须拖到胸口，他身板挺拔，声音洪亮，你不要不信。”

    范市长问：“他都跟你说些什么？”

    许怀家说：“我们说了许多话。”

    范市长问：“到底说了些什么？”

    许怀家说：“他也问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范市长说：“哪个他？除了山神，你还跟谁说话了？”

    许怀家说：“我跟姓范的说话了。”

    波田插话道：“乱了。”

    范市长又问许怀家：“你昨夜进山做什么去？”

    许怀家想都不想就说：“不做什么，山神找我。”

    范市长追问：“找你做什么？”

    许怀家说：“祖父也找我。”

    波田又插话说：“又乱了。”

    范市长转身对波田说：“他是魔怔了，一定在山里遇到什么了。”

    波田就附身问许怀家，“许会长，我是谁呀？”

    许怀家不看他，说：“你是从大老远来的吧。”

    波田觉得他听懂了，问：“你喊我什么？”

    许怀家答：“总裁。”

    范市长见许怀家清醒了，也问：“许会长，你看着我，我是谁？”

    许怀家也不看他，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高声骂道：“你个不孝的，我是赓续，见到祖父也不磕头。”站起来就要踢范市长。

    波田见状，立即将范市长拉开。

    波田知道了，许怀家虽然疯了，但没完全疯掉，至少他还认识自己，还在乎自己。他也能感觉到，许怀家跟范市长之间是有矛盾的，不然，他不会做出那么激烈的反应。

    范市长这里听许怀家嘴里吐出了自己祖父的字后，暗自惊了一下。赓续是他祖父的字，多少年都无人提及了，许怀家他是怎么知道的？又因何他这个时候说出祖父的字，莫非他真见到祖父的鬼魂了？

    范市长觉得波田一定没听出赓续两个字来，就对波田说：“总裁，都说廖辉神通广大，把他请来试试他的反应吧，你看如何？”

    波田觉得范市长是在怀疑廖辉，他当然也怀疑，就命令人过去叫廖辉过来，随后说：“只好这样了。”

    波田不放心将许怀家放在家里，就哄他说：“跟我去公司办公室吧，我有不少事要跟你商量呢。”

    许怀家不说话，却盯着波田说话时的口型。

    波田又说：“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我真的很需要你，你是不可以生病的。你听懂了吗？”

    许怀家似乎听懂了，微微点头。

    波田说：“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许怀家真的屁颠屁颠跟着波田走出了许府，除了神情刻板，旁人一点都看不出他疯了。

    波田不时回头看一眼许怀家，他觉得许怀家得病一定不是偶然的，一定是受到强烈刺激之后才得的病，至于被谁刺激，或者被什么东西刺激，他还不好说。但他记住了许怀家对范市长说出的那两个字。他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事情开始显现了，而这绝非偶然，这跟“梅雨计划”有着紧密的关联。这样想着，就越发觉得事情重要了。

    回到办公室，波田将许怀家安顿在自己用来小憩的小房间里，看着许怀家像个孩子一样乖巧的样子，波田对他说：“你安心休息，我出去办点事。”

    许怀家点点头。

    波田走出小房间，立即下令手下彻查许怀家昨天从早到晚的行踪，又再派人去叫廖辉速来。

    再说廖承东，他刚回到南山脚下的那栋房子里，就有人敲门。他知道一定是波田喊他过去。廖承东之所以马不停蹄赶回来，就是想看看许怀家。当然，这也是他跟哥哥商量一致后的结果，还是他力争得来的结果。

    廖承东跟沈海云、何琴音还有黑脸几个人走在南山密林里，他们商量好了，要去“古槐风客栈”，还没走出南山，廖承东就提议休息一会，因为他知道，哥哥来了，要跟他说事。他借口小解走进密林中。哥哥跟他说了波田跟范市长是如何应对许怀家得病的情况后，廖承东立即做出了回城的决定，因为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许怀家真疯了，他以为他可能就是假装的，像许怀家这种久经磨练的人，一般是不会轻易发疯的。哥哥不同意弟弟回城，廖承东跟哥哥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就算你是神，你也搞不清许怀家现在在想什么。”廖辉觉得弟弟说得对，他真的弄不清许怀家是真疯还是假疯，只好同意他以自己的身份进城去。

    廖辉又对弟弟说了红艳的事，说她正面临着危险，他必须赶快进城保护她。廖承东毫不犹豫对哥哥说：“我这就进城，以你的身份进城，你也进城，但你不可现身。”

    决定了之后，廖承东就回去将何琴音和沈海云拉到一边，对她俩说：“你俩就去‘古槐风客栈’，等谢为顺的消息，若遇到难处，就主动去找庄汉。”

    何琴音跟沈海云都猜到廖承东要进城，但看到一旁的黑脸时不时看着他们，就没多问，让他快走。

    何琴音原本的打算就是去那里等周居仁，这条线，只她跟廖承东两个人知道，要找郭队长，他也只能通过周居仁，因为他们再也不知道郭队长在哪。

    而沈海云的心思就复杂得多，她的任务也是多重的。一方面，她必须等来谢为顺回来，一方面她还必须按照冯团长和廖承东的意思，带黑脸一块去江北，将那批留在那户人家少量的货物运回营地，另一方面，她必须牵制住黑脸，以防他进一步查清何琴音的身份。

    再说，廖承东被人叫到波田办公室时，并没见到许怀家跟波田，有人告诉他总裁去了许府，廖承东急忙就赶到许府，走到许府门口时，他看到了许怀家跟在波田身后小步走着，范市长走在最后。

    波田见廖承东来了，就叫他跟他回去，几个人又回到公司办公室。

    波田这才将许怀家请到沙发上坐下，问他说：“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波田指着廖承东，再问许怀家，“你说说看，他是哥哥还是弟弟呀？”

    许怀家突然站起来，手舞足蹈唱将起来，“扶筇来到江亭上，等候钱塘迷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