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思熟虑
老人坐下来,赌气地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好像我编排了故事来哄你似的,你走吧。” 田狄安没搭理他的话,走到窗户跟前,仔细看向成海波的家,果然看到杨楠也站在窗户前,屋子里是技术科的同事在工作。杨楠抬头看到了田狄安,扬了扬手,笑了笑。 田狄安回头对老人说道:“您别生气了,如果,您见到那个女人,还会认出她来吗?” 老人本来不想回答他的话,身体不安地动了动,才说道:“不瞒你说,我当时没见到那个女人的脸,从她的背影猜到她很漂亮的,用实事求是的话说呢,就是那个女人的身体很好,你也知道,我也是打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也曾有过,研究女人的年龄。” 这一次,田狄安没有生气,而是很诚恳地说道:“谢谢您,大爷,如果,以后您不管是听到了或者是想起来什么事,跟我联系吧,这是我的联系电话。”老人把他的电话号码收了起来,说道:“好吧,我会的,其实,我的女儿也是警察,跟你是同事,我才愿意跟你们打交道的,这年头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个成海波很多人都不喜欢,他死了,说不定很多人都在庆幸呢。” 田狄安本来想继续问问老人的女儿在那个部门工作,叫什么名字,不过,今天老人给他提供的消息都是一些毫无价值的消息,心情有些不好,懒得问了。 下午在会议室内,杨楠把从成海波的家里拍到的照片,看着大家,说道:“上午,我们都到了死者,成还波的家里,经过仔细的勘察,不知道有什么发现?” 酒鬼说道:“队长,你先说说,你有什么发现?” 杨楠抬起双手支撑的身体,说道:“在我看来,这个成海波很不简单,家里没有一点通常单身男人的邋遢,还有啊,据说,他有很多的仇人,就是说,他平日里很喜欢得罪人,不排除,被平日里他的得罪过的人杀死的可能性。” 酒鬼说道:“据我调查,死者生前很少回家,是的,他的脾气是坏了一点,可是,正因为他不太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才不容易被人杀死,这一点需要做一下解释,喏,我们拿两个人进行比较,一个是脾气很坏的人和一个好脾气的人,邻居们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的性格,忽然有一天,这两个人都因为一件小事和同一个人争吵起来,我想问问大家,这个人最恨的是谁?是那个脾气很坏的人还是脾气好的人?我的答案是,这个人最恨的是那个脾气好的人。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呢?脾气坏的人当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坏脾气,就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人喜欢跟别人吵架的实事,却不接受从来不跟别人吵架的那位好脾气的人,所以,当他们即使因为同样一件事跟别人吵架,别人会更加怨恨好脾气的人,这叫群居道德法则。据我所知,成海波在死亡之前的几个月,都没在家里面过夜,即使偶然回家一趟,也是行色匆匆,回来之后,马上出去,因此,我的结论是,这个案子一定不是成海波的邻居做的。” 田狄安点点头,赞成说道:“成海波实际上把家当做旅馆,据我调查所知,他在社会上混得人面很广,可能会得罪黑社会什么的,那些人经常打架斗殴,我猜想,是黑社会的人杀了他。” 曲呈现怪声怪气地说道:“现在就认定案件性质是不是有点过早啊?” 田狄安和曲呈现以前因为别的案子有过争执,此后,曲呈现总是在一些模糊的问题上跟他唱反调,表面上像是因为工作思路不同,实际上,两个人有了在暗处较劲的趋势。 田狄安不屑地看了看曲呈现,仰脸向天说道:“有的人呢,对案子的性质不够敏感,就少在那里放屁。这明显是报复性的杀人案,怎么?你有不同的意见?” 曲呈现站起来,正要驳斥,杨楠伸手按了按,说道:“坐下来,坐下来,我们在讨论阶段,有什么不同的见解都可以说说,田狄安,你别说粗话,大家心平气和地谈谈。”曲呈现气呼呼地坐下来,瞪着牛卵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田狄安看,田狄安冷冷地笑了笑,他并不在意曲呈现向他发出的敌意。 田狄安和曲呈现的较劲,大家都看见了,接着是一阵集体沉默的时间,杨楠点上一只烟,咳嗽了一声,说道:“关于成海波的社会关系,我们还要更深入地调查,一定要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和剩下的尸体,至于案发原因,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下,可以暂缓定义,既然你们没什么说的了,左恩和曲呈现一组,对福兴小区继续调查最后看见成海波的目击者,田狄安和孟伟岸一组对成海波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争取早日锁定他在社会上有哪些仇家,林琪负责跟进收集到的成海波所有的资料对这些资料进行刑事分析,可以散会了,都做事去吧。” 散会后,孟伟岸不忿地对稍稍走在前面的田狄安说道:“老田,那个曲呈现怎么老是针对你啊?” 田狄安摇摇头,努力赶走脑子里不好的想法,说道:“你来刑事科的时间晚,难怪不知道其中的误会,那是去年,辖区内发生一起入室杀人的案子,当时凶手把死者的随身财物劫掠一空,可是,我发现,死者家里最值钱的宋朝吉州木叶天目碗就摆放在距离死者不远的地方,凶手忽视了价值一百多万的天目碗,仅仅把死者随身的几千元现金和一块金表和金戒指拿走了,我断定,如果是入室抢劫的话,只要不是流窜仓促作案的人,一定会事先调查遇害者的家庭情况,死者能把那么昂贵的古董摆在人眼前,就证明拥有宝物这件事,知道的人不会少,后来调查显示,我的推测是对的,凶杀现场很整洁,凶手对死者的家庭布局一定非常的熟悉,没有留下可以供我们追查的线索,不像是流窜作案的人干的。曲呈现断定是因为抢劫杀人,我不同意,曲呈现的理由很简单,凶手并不知道木叶天目碗的价值,再说,这个东西价值昂贵,不好出手,销账的时候容易被抓住,凶手跟别的抢劫者没什么两样,即使看到几百元也会杀人,何况是抢了几千元,凶手看到那么多钱的时候,大脑发热,顾不得别的事情。我们俩各抒己见,辩论非常激烈,后来,我抛弃抢劫这条线,对死者的个人隐私展开调查,果然让我找到死者曾经有一个秘密情人,是那个情人的丈夫杀死了情敌,破了这个案子。” “那么,曲呈现的心胸果然狭窄,事实已经证明他错了,为什么还要处处针对你?他是一个小人。”孟伟岸说道。
田狄安打开自行车的钥匙,慢慢悠悠地说道:“我从来不去想,他是不是一个小人,辩则明,思则进,案情在不够明朗之前凡事皆有可能,有一个跟我唱反调的人,让我多了一条思路,这没什么不好的,只有从对立面才能更容易看清楚自己,正可以防止自己进入案子的误区,我也不是神探,犯错误是在所难免的,敌人比朋友更有价值,你别用有色的眼光看曲呈现,他在工作上还是有能力的,这几年,跟着酒鬼学到了不少东西,可能,酒鬼那点家底要被他掏干净了。” 孟伟岸使劲拍了一下田狄安的车后座,说道:“一个心胸不够宽广的人,早晚不会有发展前途,稍不注意就会犯错误。” 田狄安笑了笑,说道:“你别为古人担忧了,不是还有我吗?既然曲呈现针对我,我不可能不针对他,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不让他犯错误,他说这个案子是情杀,我就说这个案子是仇杀,至于是什么性质的,还要看调查到的证据最终支持谁,不过,这个分尸案总给我怪怪的感觉,凶手杀人的手法太干净利索了,抛弃头颅的地点却非常笨拙,不对,其中一定有什么我想不到的地方。” 孟伟岸愣愣地说道:“有什么不对的?” 田狄安单手扶车,站着说道:“你看啊,死者的伤口切割那么完整,还做出分尸的举动,这说明凶手的胆子够大,心思慎密,既然是一个胆大心密的人,怎么能把人头抛弃在野地里呢?纵然一时不被发现,时间稍长人头就会腐烂,发出臭烘烘的味道,我们发现头颅的时候,人头已经开始腐烂了,你闻到那股尸臭没有?” 孟伟岸的胃里一阵翻涌,急忙用手按了按心口,说道:“我远远看过一眼,肃风看到死人头象看着情人的眼睛一样,恨不得眼珠子要掉了下来,我可忍受不住他那么变态的嘴脸。” 田狄安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也摆弄过那个人头,这么说吧,当我们发现头颅的时候,人头已经变质了,反正,不久,人头就会被发现的,摆在我们眼前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凶手有意把死者的人头抛弃在那个地方,这个问题有两个小问题,一个小问题是,凶手对抛头的四周不是很熟习,乘着夜色来到那附近,匆匆忙忙抛弃了人头就远离那里,另外一个小问题是,凶手对那一带有点熟悉,那么他这样做,就很耐人寻味了,一个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小树林并不密实,掩盖不了一个人头,早晚会被发现的,如果抛弃在江滩和江里,被发现的几率相当低,符合毁尸灭迹的手法,凶手却没有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另一个方向是,凶手不是有意把人头抛弃在那里的,那么有什么样的原因让凶手把人头扔在那里呢?我们看到的都是结果,这个结果是由于很多必然和偶然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