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灵犀一点通
颜小乔躺在床上，头蒙在被子里，不一会儿就做起了梦。 梦里黑乎乎的，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绝烟柳，四周鞭打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她在黑暗的走廊里拼命奔跑，后面有个魁梧的巨人一边把鞭子抽得啪啪作响一边向她追近…… 颜小乔拼命想跑得快一点，可两只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挪动起来又慢又费劲…… 颜小乔，颜小乔，跟我来……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跟我来，跟我来…… 谁在叫我？颜小乔左右环顾，却找不到说话的人，只觉得这声音异常温柔，异常亲切。 一团白色的光卷起了颜小乔，沉重的身躯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她又来到了经常梦见的云端上。 四周依然是白茫茫一片云海，这次却不是她一个人，不远处坐着一个红衣的仙人，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瞧见仙人似乎在抚琴。 再走近几步，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是古宸送她的那幅画里抚琴的仙人吗？头发、衣服、背影……真的一模一样！可惜那幅字画在乌衣巷的大火里已经被烧得只剩一角了，颜小乔惋惜地叹了一声。 似乎被她的叹息声惊扰，那仙人停了抚琴的手，缓缓地转过头来—— 啊！颜小乔看见的竟然是自己的脸！她吓得倒退几步，从云端上坠了下去。 “小傻瓜，又做噩梦了。”耳边有个熟悉的温柔声音响起，好像还有人在她的额头上擦汗。 颜小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古宸的俊脸，左右环顾，发现躺在自己床上。 颜小乔掀开一截被子，一股热气散了出来。 “热……”身上俨然出了汗。 “做噩梦了？”古宸温柔地问。 “嗯……”轻轻点点头，复又问，“什么时辰了？” “五更天了。” “五更？你一直在这？”颜小乔顿时倦意全无。 “嗯，你生我的气，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难受。”古宸心想看着你睡觉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住在乌衣巷教小乔读书的时候，她常常读着读着就睡着了，古宸把她拎到塌上，也常常看着她就到了天亮。 更深露重，他就这么坐在床边，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颜小乔心一软，碰了碰他的手，还好还是热的，小声道：“你回去吧，小心着凉。” “那你不生气了？” 颜小乔斜眼看着他，过了半晌，嘟起嘴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是……是……姑娘的事。” 古宸哈哈大笑，歪头倒在床上。 颜小乔侧头便瞧见他线条分明的下巴和脖子，恼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古宸侧过身，用一只手支起头，深邃的眼睛看着小乔：“带你去治病的时候。” “为什么不告诉我……”颜小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也有还有气。 古宸收起笑容，换了副严肃的表情：“因为我不在乎。” “不在乎？”颜小乔瞪大眼睛。 古宸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小下巴尖，认真道：“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我爱的小乔儿。” 古宸的眼睛漆黑深邃，里面好像蕴含着日月星辰，颜小乔看得有些发晕，索性垂下眼帘，吐出一个“嗯”字。 “什么嗯，”古宸抓住她的肩膀，“你要回答我啊，那你爱不爱我？” “哈啾！” 古宸落下的发丝挠过颜小乔的鼻子，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古宸僵住不动。 “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颜小乔从被子里跳出来，用袖子帮他擦脸。 古宸一把抓住她的手，顺势带入怀里，圈了个牢实，用下巴顶在她头上。“小乔儿，你为什么要一直扮成男孩子？” 颜小乔挣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古宸的怀里温暖而结实，她索性就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了，断断续续把小时候的事说了一遍。 “你还在武馆当过杂役？那你会不会武功？”古宸捏捏她的胳膊，虽然有些瘦，肌理倒还紧实，不过跟练家子的健壮实在没什么关系。 颜小乔摇头：“我们来京城一路上停留过很多地方，婶婶说家里有个男孩子不容易被人欺负。武馆的学徒是要交钱拜师傅的，我只不过是去做工赚钱，哪里会有人教我武功，不过听他们说起练的那些招式我都记得，什么五行拳八卦掌……？”她说了一堆名字。 “那时候你又不认识什么字，怎么知道这么多招数的名字。” 颜小乔道：“我也不知道，还不止这些，我还在饭馆做过小二，店里的菜名我只听一次就能背，所以老板才破例让我边做边学，教了我不少厨艺。我还在镖局做过短工，因为记性好常被帐房先生找去帮忙，最好笑的是我虽然从来没跟过镖，但是三川五岳每个山头哪家的大王我都知道……说起来，我好像真是做过不少事呢。” 古宸凝视她道：“想来你的确好像学什么都特别快，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三字经也读不全，现在不过半年功夫，鲜少有你不认识的字了，我想再过些时日，我都快没有书给你看了。” “那是你教的好，你教过的字，只一次我就记住了。” 古宸刮刮她的鼻子：“明明是你聪明，倒让我想起故乡的一位朋友了。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我故乡的那个才子，他是我们那最有学识的人，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我给你画的那幅字画上抚琴的就是他。” “他叫什么名字？”颜小乔回过头，望着古宸。 “他叫灵钧。” 灵钧……颜小乔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想起自己刚才做的梦，抬起头道：“古大哥，你送我的那幅画可惜在大火中被烧坏了，你能不能再画一幅给我。我把这个灵钧当孔夫子供起来。” 古宸吃味道：“明明我才是你师父，你供他做什么。” 颜小乔笑：“是你自己说让我好好读书以他为榜样的。” “你不生气了，我便帮你画。”古宸捏着她的小下巴。 颜小乔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还在生气呢，聊了一夜什么气也消了，笑道：“你画好了我就不生气了。” 两人说笑着，外边竟然传来了鸡鸣。 “哎呀，天都快亮了，我要起来了。”颜小乔从床上跳起来。 “你还要穿那些衣服吗？”古宸又歪头躺下，用手支着头，笑看正在衣柜里拿衣服的颜小乔。 “我……”颜小乔的身体僵住了，她虽然也无数次幻想过回复女儿家身份的情形，可真要面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古宸的恶趣味忽然扑涌而来，捻着脖子边的头发道：“不如今天我们去买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