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误诊
王菁好不容易说动了张氏让她去濠州，自是趁热打铁，忙提出了另一个要求，“等三哥回来送我过去。”瘟疫之事刻不容缓，是救人也是自救，但各处都已经戒严，让刘永辉这个县尉送她，各种盘查的手续都可以省了，也可以让张氏少担些心。 等他们到了府城的临时知府衙门，才知道刘成方已经到了时疫现场，这才忙着跟了过来。 她早猜测到刘成方为人处世比较谨慎，现在又肩负重担，无凭无据肯定不会直接用青蒿来治疟疾。但乔朝阳就不一样了，他毕竟要年轻的多，只要有机会就愿意尝试，更何况提出这主意的人是她，说不定他还会以为是刘成方的主意。再说他又新任了此地的县令，由他出面最合适不过。 哎，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先达到目的再说，救人要紧，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好在跟乔朝阳沟通并不难，他听她说完，没有任何迟疑地将手里的东西分给了大家。 “这，不是青蒿吗？”有不少认出来的人说道。 “有个神医发现它能冶疟疾，记载了下来，我跟知府大人翻遍了典籍，又找了那神医的后世的徒孙确认，才知道就是青蒿。”乔朝阳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这番话就算从刘成方嘴里说出来，只怕也没有乔朝阳说出的效果好。他毕竟是新科的探花，满腹经纶，博览群书，若是神医真有典籍让他查到也不是不可能。还真有很多人当场就相信了。 “我们这儿别的没有，青蒿倒是到处都是。大家得救了啊！”有人激动得当场喊了出来。 “对，我们得救了。”乔朝阳大声说道，“大家可以帮忙采青蒿过来，交给我们，治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王菁适时的向大家笑了笑，“我是新来的大夫，大家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问我就好了。” 她这是要冒充神医的弟子了？ 刘成方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若说她聪明，倒是真的聪明，可再聪明也只有十三岁。若是看不好病，再把她自己给传染了，那个时候只怕有些人会直接攻击他这个知府为了名声虐待了养女。 可不知为什么，想到王菁之前给斗鸡看病时的那种自信，他又有些期待她真能将这些人治好。这么一想，他倒是极积的安排人采青蒿去了。 有了刘成方的支持，王菁对治疟疾又多了一份把握。 她前世本就是某知名中医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就职于某省知名中医院，也参加过防治疟疾，但她前世所处的那个时代，疟疾已经没有这么容易大面积的爆发了，也有了更为先进的药物，不过也有发病的时候，只是规模要小得多。但她的师傅却是个海内外享誉盛名的老中医，去世的时候又把自己的行医手稿和药书全留给了她这个得意弟子，若论起来大周现在治疟疾的水平，还真不见得能有人比她更好了。 但自打穿越到了大周，刘家的现实情况并不适合她行医，也就歇了这份心思，而现在是救人也是自救，让那么多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王菁站了出来，但不代表人人都支持她，特别是在场的那些老大夫，心里更是不服。 “敢问姑娘，不会是让所有的患疟疾的人都吃了这青蒿就行了吧？”陈老大夫问道。 王菁道：“自然不会，重症患者要喝这些青蒿的提取物，还要灭蚊，蚊子才是传染疟疾的罪魁祸首。它吸了疟疾患者的血，又去吸一个正常人可不就病染给别人了？”毕竟接触的知识面不一样，她尽量拣大家都能听懂的说。 六十多岁的老大夫，还坚守在治疟的最前线，王菁从内心里尊敬这些老人家。他们不相信她，她也可以理解。 “那要怎么灭蚊？总不能咱们大家都去抓蚊子吧？”有人问道。 这个时代，没有化学药品，灭蚊确实是有些困难。王菁想了想，道：“大家可以用八角、茴香、香茅、薄荷、菖蒲、藿香做成香囊佩在身上，也可以燃艾叶薰蚊子，睡觉的时候可以挂蚊帐，还可以弄个水缸，养些青蛙在里面，虽不能做到完全消灭蚊子，但可以防蚊虫叮咬。” 乔朝阳已经将这些方法都记在了纸上，着人到处宣传去了。 蚊子白天很少出来活动的，有蚊子也就在晚上。 “大家可以带着幕篱，减少被蚊子叮到的机会。知县知府大人最好也戴。”她看了乔朝阳一眼，着重强调道。 他们戴了，就是最好的宣传。 乔朝阳也照做了。 王菁慎重向他施礼，“多谢知县大人支持。” 乔朝阳还礼，“不必客气，都是为了百姓。” 原来还抱着看戏心思的衙役，倒是不敢了。 做完这些，她开始重新检查这些隔离的患者，看有没有误诊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个人不是疟疾，是吸血虫病。”王菁说道。 陈老大夫道：“《书金縢》云：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虐疾，重病也。” 王菁道：“您老人家所谓的疟疾，难道不是周期性规律发作，全身发冷、发热、多汗，长期多次发作后，可引起贫血和脾肿大的症状吗？” 陈老大夫摇头：“姑娘，你所说的这种症状叫打摆子，不是虐疾。” 照他这种说法，很多病都可以称为“虐疾”了。 王菁这会儿也拿不准，这老头到底是在拿同音字给跟自己诡辩还是怎么的，不过大地震过后，以他的年纪还愿意守在这里，总得是值得人尊敬的，王菁也不欲过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你可经常间歇性咳嗽，且胸痛，痰中带血？”王菁问那患者。 那患者连连点头，“对，对，姑娘说得对。” 陈老大夫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多嘴问刚才那一句了，他明明也听到那患者咳了一声，却没细想。对，他就是在跟小姑娘用“虐”和“疟”诡辩，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饶他阅历再丰富，也慌了神。可人要脸，树要皮，无论如何最先想到的还是要保住自己的名声。 “是不是下水摸鱼了？” “对！对！对！自打地龙翻身之后整天饿肚子，馋极了就想着捉些鱼虾打打牙祭，谁知道鱼没摸到，倒是把自己摸出病了来。”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该不是能掐会算吧？连他做了什么都知道，“我这病你能治吧？” “能，发现得早，驱虫就行了。”王菁安慰道，提笔开了药方，交给紫鸢去抓药。“但人必须还在这里住着，好了之后记得不要喝生水。” 血吸虫病的宿主钉螺一般生活在草滩、池塘、沟渠等野外有水的地方。人们如果接触这些水，血吸虫的幼虫尾蚴就容易进入人体，造成感染。同时，受感染者的大便中会带有毛蚴。如果在野外随意排泄，毛蚴通过水进入钉螺体内，就会造成大规模扩散的恶性循环。患者粪便是血吸虫病的最大传染源。 ”姑娘刚才不是说青蒿是治疟疾的？那怎么给这个血吸虫病人开的药里也加了青蒿？”陈大夫问道。 ”青蒿可以杀死这些吸血虫，就是痢疾也可以用。” 陈大夫暗道：听听，成神药了，包治百病！ “仙女大夫，快来给我也看看，我也咳嗽，我也不是疟疾吧？”不少人喊道。人好，心善，又愿意助人为乐，这不是上天派来解救他们的仙女是什么？ 老大夫们暗暗撇嘴。 这一段湖又多，水又广，不下水摸鱼才怪，你拿这混江湖的手段唬谁呢！ 现在喊“仙女”，等把你们治死了，再后悔也晚了！反正这狂妄小姑娘治过的人，他们是一个也不会治的，免得被她治死了，家属怪到自己头上。 王菁却暗暗皱起了眉头，除了吸血虫病人，她又发现了乙脑患者。青蒿虽有截疟、解暑、清热的功能，但用它治乙脑远远不够。 这次地震留下的后遗症，远比她想像中要厉害得多。况且这些老大夫也不见得会配合她，而这些病人，多一天就多一分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