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八百里分麾下炙
山顶燃起了数堆篝火,熊熊的烈焰,将将士们的周身炙烤的火热,士兵们得到了秦王的恩准,在一天的忙碌之余,三五成群围坐在篝火旁烘烤着新鲜的麋鹿rou,谈笑风生,彼此讲着荤素兼有的段子,感叹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阵阵香气迎风弥漫,清冽的秦酒,恣意汪洋。再配着烤熟的鹿rou,真是生出无限的豪迈。 天黑之前,士兵们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木柴,篝火旁的木柴,堆的如同小山,士兵们毫不吝惜这些木柴,就像是凭空掉下来的一般,一块接在一块,扔进火堆中,好让大火持续保持着最为旺盛的劲头。就算如此糟蹋,烧到天明,也不可能烧完。 大伙儿人手一块,聚拢在篝火旁边,麋鹿rou也是边烤边吃,将士们将手里的麋鹿rou放在长剑之上,或者直接拿着鹿骨头在炭火上烘烤,一边烤,一边往上撒上些盐粒子,鹿rou在炭火的烘烤之下,发出滋滋的声响,流出来的鹿油将粗盐融化。 等到上面的鹿rou烤熟之后,用腰间的短剑将上面一层割下来,直接放入嘴中,而后将流着鲜血的鹿rou,重新放到篝火上烘烤。 鹿rou的鲜美,粗盐的质朴,一切都是如此的简单粗犷!没有贵族,钟鸣鼎食的铺排,却也着一种难得的真实。 将士们大口吃rou,大碗喝酒,随行的队伍并没有多少大碗可以使用,这倒也无妨,士兵们纷纷解下头盔。将秦酒直接倒入头盔之中,放在炭火之上温热! rou美酒香旷野 冬夜西风, 万千将士同饮。 秦国的野战部队,是极少装备头盔的,但是这支部队就不同了,这是秦国的御林军!主要职责是拱卫王室的安危,从头到脚,凡是东方各国有的,是一样也不能少的!要不然怎么体现耕战立国的优势,怎么展示大秦变法的优越性。是脸面,当然要主要装扮。 貌似一切平常,实则不然,站岗放哨的士兵,是一刻也不敢松懈,几番换岗之后,站岗的都是五分饱的士兵。按理说这些站岗的应该多吃一些才对,为何反没有那些休息的士兵吃得多,这也是无奈之举,人一旦酒足饭饱之后,难免会出现犯困的迹象,站岗放哨关乎所有人的安危,自然是不敢懈怠,麻痹大意后果不堪设想。 冬日里的秦岭,分外妖娆。皑皑的白雪将火光延伸出很远的距离,在白雪的映衬之下,黑暗寒冷被阻挡在外,埋伏在四周的弩兵,依旧严阵以待,丝毫不敢麻痹大意。荒山野岭,自然比不上咸阳城里,有高墙大门可以仪仗,眼下四处荒芜,虽说此时的秦岭,说是秦国的腹地,也不算夸张。但是今天的事情,确实来的诡异,原本参与警戒搜寻的士兵,回来汇报没有任何问题,为何孟说带领大伙儿出现的时候,反倒受到了刺客的袭击。这也不足为惧,那些诸子百家,游侠巨盗,为了对抗诸侯国总会将自己的大本营安插在这大山深处。 如此看来,这刺客多半是从事前挖好的地道之中冒出来的!不用命令,所有的武士也是严阵以待。 参加围猎的士兵,今天是格外的高兴,凭空多出了十两金子,这十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一下子就进入了富裕阶层。一个个现在对于孟说的好感,远远超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纷纷来到孟说这里敬酒。 孟说,任鄙,甘茂聚在一起。甘茂率先开口道: “孟将军今日可谓是志得意满!来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一碗秦酒见了底。孟说一看赶紧说道: “甘丞相!这是说的哪里话啊!来来来!我也干了!”说话之间,一碗酒见底了。 甘茂见孟说也是豪爽气概,自然心中欢喜,微笑着开口询问道: “老夫有一事不明,还望孟将军赐教!” “丞相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同朝为臣,孟说以后还要仰赖丞相的提携,有什么事,您尽管直说,在下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些拍马屁的话,估计都是早年间在孟尝君的府邸学来的本事,墨家断然是不会传授这样的知识的。 墨家崇尚质朴,反对花言巧语;主张说话应谨慎小心,说到做到,先做后说,反对说话办事随心所欲,只说不做,停留在口头上。 墨子和墨家注重人的实际行动,特别强调人应当言行一致,力戒空谈浮言,心口不一。这种踏实态度和质朴精神是我们不能轻易放弃的。 “你是如何将鹿群从山顶赶回来的?”甘茂也是直爽,直奔主题,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在一旁的任鄙也是无比好奇的说道: “是啊!老弟是任何做到的啊?” 一听这个问题,孟说起先也是一愣,总不能是说白狼与自己有恩,特来报恩,如此一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就完全的暴露了,但是不这么说又该如何应对啊,短暂思考之后,孟说十分歉意的说道: “原本我派出士兵,携带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埋伏在山顶谷口,等到麋鹿群出现之后,迅速燃气浓烟,将麋鹿群惊吓回去。而后山上的士兵,分别靠拢到河谷之中,将麋鹿群赶紧陷阱之中,没成想这二人在过河的时候,不小心失足坠入河中,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也就无法再次使用。听回来的士兵们说,狼群突然出现在了谷口封堵了麋鹿的去路!” “照你这么一说,这麋鹿还不是你们拦住的啊?”任鄙疑惑的说道。 “任鄙将军,你喝多了,来来来,吃块鹿rou压一压。”甘茂边将鹿rou递过来,边说道。任鄙也觉得自己说话没了分寸,此事如果传扬出去,负责围堵的士兵,就有性命之忧,任鄙赶紧接过鹿rou,不再言语。 “你是说,这些狼是趁火打劫!”甘茂问道。 “难不成,丞相是想给它们送金子?”孟说诙谐的反问道。 “哈哈...来来来喝酒!”甘茂也就不再继续盘问了。孟说心里也是别扭,心想‘你甘茂没事,整天琢磨这些问题干嘛啊?不是掉进三丈宽的深坑,就是你家的小童被毒蛇咬了,现在又想这狼的问题,看来这甘茂确实是个怪人啊’。 “孟将军!兄弟们想敬您一碗酒!”射声校尉和越骑校尉过来请示道,此时的二人对于孟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不单单是孟说的谋略胆识,还有孟说的气量人品,但凡是打了胜仗,多半时候,都是大将将所得的财物,悉数划拨到自己的腰包之中,但是孟将军并没有如此做派,而是将财物赏赐给了自己,如此一来,何人不想为他卖命。 甘茂笑嘻嘻的说道: “行啊!孟说,我大秦国的越骑校尉,射声校尉可是难得的勇猛之将,平素里连我都要畏惧三分,今日就这样被你降服了?” “丞相说笑了,我等都是秦王帐下的鹰犬!何来降服之说啊?来兄弟们,你我袍泽一场,也算是前世的缘分未了,干了!”孟说豪爽的说道。 “干了!”众位将士一同将酒水,从碗里,头盔里倒入自己的喉咙中。 这些粗犷的汉子,用喝酒这种方式来表达着自己对于孟说的尊敬,并没有过多的言辞,有的只是将内心的话语变成一碗碗的酒水,一饮而尽!大伙儿喝的高兴,自然就不管不顾了,一碗接着一碗。 任鄙见秦王一直没有出现,担心一会儿还要和孟说饮酒,如果此时孟说喝醉了,待会秦王出来,岂不是要失礼了,任鄙赶紧站起来说道: “诸位!此行是为了护卫秦王,难道还要喝的酩酊大醉不成?” “末将该死!末将该死!险些误了大事!险些误了大事!弟兄们咱们的心意将军,已经知道了!咱们就不要再在这里胡闹了,赶紧下去站岗放哨吧!”射声校尉,越骑校尉开口说道。 “诺!属下告退!属下告退!”所有的武士陆续的告辞退下。 “孟说!好你个鹰犬啊?国之柱石,朝廷鹰犬。护国鹰犬啊!”甘茂调侃道,对于孟说经过一天的接触,觉得并不是什么极难相处的人,反倒是言辞诙谐,十分的有趣,根本就不像个将军,反倒有些山林枭雄的味道,这也难怪甘茂有如此的感觉,孟说本来就是墨家的执事。 多年的墨家的修行,早就将自己的行为方式,根植在潜移默化之中,一旦养成的习惯,是无法在短期改变的。 鹰犬这个词,现在多是贬义喻供驱使奔走的人,多指权贵豪门的爪牙,鹰犬也被称为走狗。其实不然中记录如下“臣龟蒙恩累世,驰骋边垂,虽展鹰犬之用,顿毙胡虏之庭。” 同时期的对于‘鹰犬’的论述也是如此:“以臣颇有一介之节,可责以鹰犬之功”。 唐贞观年间,朝廷初建六部。为彻底解决隋末农民起义的残余势力和各地绿林豪强,刑部建立“六扇门”秘密训练基地,训练新锐少年,名为“鹰犬”。 宋朝的时候,开国大将潘美屡立战功,潘美与宋太祖赵匡胤素厚,宋朝代周后,受到重用,参加平定李重进叛乱,镇守扬州、潭州,累迁防御使。开宝三年,为行营兵马都部署,率军攻灭南汉。后参与平南唐、灭北汉、雁门之战等重要战役,被封为韩国公。 也就是这样一个功名显赫的国家柱石,才有资格被称为‘鹰犬’。 雍熙三年,因攻打辽国失败,导致杨业全军覆没,潘美被削三任,降为检校太保。估计正是因为这次军事斗争的失败,后世的文人墨客,抓住不放,潘美关于杨业之死的责任,无限的艺术夸张、扩大化的结果。 编排出的小说、戏曲将潘美的名字改为潘仁美,进行了丑化,成为一代权jian,处处与杨家作对,并且勾结辽人,图谋夺取宋朝江山。
也就是从宋代开始‘鹰犬’彻底沦落了,原本用来形容武将的至高荣耀,变成了用来骂人的粗俗词汇。 像这样的事情有好多,就像现在称呼小姐一样。小姐那在前朝的时候,都是大家闺秀的标准称呼,不是一般人家可以随随便便就喊的,那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今天你再喊一喊试一试,八成会被骂的狗血淋头,搞不好被打也是极有可能的。如果对方不骂你的话,估计有戏,你们可以选择没人的地方,继续探讨人生的真谛了,不过不要忘了给钱,免得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丞相谬赞了!”孟说谦虚的说道: “丞相,不知今日秦王为何迟迟不见出来啊!?” “这个?”甘茂略显难为的表情,不过转念一想,孟说将来还要成为自己对抗樗里疾的盟友,如果太过遮掩的话,估计会引起孟说的不满,既然自己知道一些事情,倒也不妨拿出来,大伙儿讨论讨论对策。 “秦王昨日被蛮牛所伤,今日又抵住从山上滚落的雪球,八成是受了些伤!” “从山上滚落的雪球?”孟说十分疑惑的看着甘茂。 “也就是在你在山中警戒探路的时候,从山上滚落下来一个巨大的雪球,足足三丈宽!”甘茂说道。 “还有这种事?”孟说好奇的问道。 “还有更奇怪的,雪球被秦王抵住,破裂之后,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人?”甘茂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孟说的变化,希望通过自己的描述,来发现孟说的变化,但是事与愿违,丝毫看不出,孟说与此事有何关联!说道这里甘茂故意停顿了一下,想要看看孟说的反应,孟说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是继续装作,一无所知,任凭你说破了大天,我就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看你能如何奈我。 “是谁?”孟说十分好奇的询问道。对于骗人单单只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如此大事,如果没有一点反应的话,估计是说不过去的,要想骗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对方最希望看到的方式,来迷惑对方。既然我对此事一无所知,自然也是无比的好奇啊! 看到孟说这个样子,甘茂也是无可奈何,心想‘看样子,这家伙是真不知道!’ “乌获!”甘茂悄声的说道。 乌获的名字一出现,立马佐证了自己最初的判断,看来秦武王赢荡的确是不信任自己啊,方才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试探啊,孟说赶紧惊讶的说道: “怪不得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行踪!还以为回城了!”孟说四处打量了一番,装作寻找乌获的样子,也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彻底的打消了甘茂的疑惑,如果孟说和此事有关的话,估计不会如此,但就目前的态势来看,孟说是不知情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是谁将乌获打伤扔下的悬崖,甘茂再次为这个问题推理了起来。 “人怎么样啊?”孟说开口说道。 见甘茂还在沉思,并没有搭话,任鄙开口说道: “还有气息,已经被太医送回咸阳抢救了,至于生死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看来这山里不太平啊!我们也是遭到了不明身份匪徒的袭击!孙副将就是这么死的!哎!”孟说叹息道: “行了!诸位大人喝着,我要去查岗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甘茂调侃道。 “呵呵...丞相大人,这山里不安全,我不敢在这里再喝酒了,我要巡查一下哨位了,等回到咸阳,咱们再痛饮一番。”说着孟说将碗端起来,一饮而尽,而后起身前去巡查。 甘茂不住的点头赞许,任鄙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日如此功劳在身,还不忘自己的本来职守,的确是值得所有人学习啊。 这边是灯火辉煌,饕鬄盛宴,山谷之中,也是开始了一番别样的晚餐,大伙儿将一部分麋鹿放生之后,只是将陷阱之中受伤的麋鹿带走了,至于其他的麋鹿,统统的留给了狼群。 此时此刻狼群在下面尽情的大快朵颐,白狼王站在山岗之上,等待着孟说的出现,白狼王心里知道,那个魁梧的大汉,不会就此没有音信的,肯定会出现的! 山野的风,清冷无比,一弯明月悄悄地挂上枝头,一个身影出现在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