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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徐世昌黯然离职 黎元洪法统重光

    【史要】直系独大,徐世昌辞职,黎元洪法统重光,废督、裁兵……

    却说,第一次直奉战争后,因张作霖败走山海关外,直系军阀在北洋政府中一枝独大了。

    当时,北洋政府因是直系与奉系联合执政,为缓和直、奉之间的矛盾,徐世昌才得以留任;而今,奉军也被驱逐了,徐世昌已无作用可言;况且,徐世昌毕竟是段祺瑞扶植起来的,曹锟与吴佩孚岂容再让他继续留在总统之位上?于是,曹锟打算将徐世昌赶走,并将这个想法告知吴佩孚以征求意见。

    吴佩孚明白,曹锟的真实意图是想自己当总统;但吴佩孚比曹锟有政治头脑,觉得如此不妥。

    虽然,吴佩孚也不喜欢徐世昌,同样有想把他赶走的念头;但却觉得,徐世昌的总统毕竟是经国会选举产生的,岂能说换就换?弄不好反而会招来非议,恐于己不利。再说,吴佩孚其实也不想曹锟当总统。因为,在当下的直系军阀中,曹锟该算是大佬了;若是再让他坐上了总统这把交椅,自己也就只能永远处于屈从之位而俯首听命于他了;这对于已经颇有实力且如日中天了的吴佩孚来说,心中难免觉得有点不甘。

    不过,吴佩孚并不想去与曹锟争高低;因为,自己毕竟是曹锟旧部,是曹锟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现在自己在直系中已能呼风唤雨,北洋政府中也是权重之人;但在曹锟面前,于理于礼都还得尊重他;否则,定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忘恩负义。再说,自己辈份较晚,确也不敢有登极的奢望。所以,此时的吴佩孚倒是考虑得很实惠;他只是想用一个能任由自己摆布的人来替代徐世昌,以使北洋政府cao控在自己掌中。

    为此,吴佩孚故意劝曹锟道:“徐氏之位由国会赋予,欲行废黜并非易事;仲帅不可cao之过急,容当缓图。”

    吴佩孚的态度给曹锟泼了一盘冷水,令曹锟心中不爽烦躁终日了。

    已投靠于曹锟麾下、原众议院议长吴景濂揣知曹锟心事后,遂献计道:“徐世昌为安福国会所选,当视其为非法;大帅欲去徐世昌,只须让黎元洪复位即可;此谓法统重光,国人必无异议。且黎氏任期将满,凭大帅之实力与威望,届时参选必登大位无疑;此乃上上之策,大帅何虑而不为?”

    曹锟闻后觉得言之有理且可行,心中的烦恼顿时去了一半;于是,曹锟让吴景濂去游说吴佩孚。

    于是,吴景濂受命去往洛阳,也以此议向吴佩孚谏言;果然,吴佩孚也被他说动了。

    因为,黎元洪素有黎菩萨之称,无棱无角的可任人摆布,这倒正是他所需之人;况且,让黎元洪复位,行所谓的法统重光,于理于法均无可指责。且如此一来,自己或许还能沾上护法之光;而孙中山的所谓护法却失了依据,其护法政府也就名不正了非倒闭不可。看来,这固然是步一箭双雕的妙着,亏得吴景濂想得出来。吴佩孚思及此,也就依从吴景濂之言,同意让黎元洪复位了。

    曹锟与吴佩孚在此事上求得一致后,接着就在保定召集会议,决定恢复法统。

    保定会议后,吴景濂即着手恢复旧国会了;消息传开,那些被段祺瑞驱逐寂寞了多时的旧国会议员们顿时均兴奋不已了,皆欲东山再起重cao旧业。

    此时,吴佩孚授意孙传芳,率先《通电》表示赞成恢复法统;接着,河南督军冯玉祥、湖北督军萧耀南、江西督军陈光远、江苏督军齐燮元、甘肃督军陆洪涛等人也都纷纷《通电》表示赞同,连已改换门庭了的山东督军田中玉、福建督军李厚基、陕西督军刘镇华等原皖系军阀也赶紧附和;一时间,要求恢复法统的呼声甚嚣尘上了。

    吴佩孚见各路诸侯已被鼓动,遂给徐世昌去函,言:“近闻国人皆欲恢复法统,更有十督赞成,已成不可违之势;大总统当因势利导,俯拾民意,早下决断,迟恐生变。”

    徐世昌明白这所谓的恢复法统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主导这出戏的定是曹锟与吴佩孚。因为,自己的总统之位本来就是国会选出来的,有何须恢复之说?说穿了,无非是变着法子要他走人。而吴佩孚的来函更是如同在逼宫了,想不到奉系刚被赶出关外,他们就要卸磨杀驴了,徐世昌越想越气;然而,再一想,现今的北京政府实是在直系的掌控中,要谁当总统还不是曹锟与吴佩孚俩人说了算?自己手上无兵无卒,只能徒叹奈何;与其被人赶走,倒不如自己主动离去算了;如此,或能给自己留些颜面。

    徐世昌想到此,心中倒是坦然了;于是,一九二二年六月二日,徐世昌知趣地称病辞职了。然而,在《辞职文告》中,徐世昌仍以大总统的口吻,云:“本大总统因病去职,当以副总统代理之;然副总统缺位,应由国务院摄政。”就这样,徐世昌将总统印绶交付国务院后,当日就离开北京返回河南卫辉老家去了;从此,隐居下来只倾心于诗、书、画,远离政治了。

    徐世昌走后,曹锟即派直隶军务代理督办王承斌前往天津迎接黎元洪,请他回京复位。

    然而,此时的黎元洪在一片要求恢复法统声中,却飘飘然的有点忘乎所以了;以为,既然是法统重光,这总统之位就非他莫属。因此,当王承斌前来迎接他时,他却摆起架子来了,故意言:“洪不才,故归隐林间;天下英豪如云,何独邀洪耶?”这令王承斌没了法子,竟至跪地相请了。

    而曹锟手下的那班幕僚,本来对所谓的法统重光就不赞成,只想着能把曹锟捧上总统位后,各自都能得到擢升;而今,闻得黎元洪扭捏作态,心中更是不甘了;于是,纷纷向曹锟进言:“徐世昌已走,何必将总统之位捧手送人?既然黄陂不愿来,不若大帅自己坐了,免得日后折腾。”

    曹锟闻后心已似有所动,但最后觉得还得依了吴景濂之言从长计议,众幕僚遂不再言。

    而此时,浙江督军卢永祥却《通电》表示了反对法统重光。

    卢永祥在《通电》中一针见血地指出:“黄陂既辞职,已为布衣,岂可复权位?妄论重光之说?此乃戏民意耳。元首任免,有《约法》规定,岂可由一二人定夺;谓法统重光,实为欲窃国者计,非为万民筹;项城之前辙犹在,吾切为欲窃国者耻。祥虽力薄,然当尽天职力拒;安忍坐视四万万同胞之家国,任为少数欲窃国者之赌注耶。”

    卢永祥的这份《通电》把黎元洪着实吓了一跳,这才觉到自己不该把戏演过了头。其实,黎元洪早盼着能有这一天,故作扭捏之态无非是想跟直系讨价还价一下;现在看来,这戏该刹锣了;否则,若是反对之声多起来,复位之望则会变成泡影。黎元洪思及此,不得不放下架子答应复位了。

    于是,一九二二年六月三日,黎元洪在王承斌的陪同下返回北京,复登大总统位。

    法统重光后,旧国会也随之恢复,吴景濂复任众议院议长,而那班闲逸了许久的旧议员们又在国会中吵嚷个不停了。而因原国会会场狭小不够用了,议员中有人提议“可将紫禁城内三大殿改建为西式议院”;谁知,如此一个荒唐的提议竟然有人附和。

    吴佩孚闻知后怒不可遏,即《通电》斥责道:“百国宫殿,精美则有之,无有能比三殿之雄壮者。此不止中国之奇迹,实大地百国之瑰宝。若果拆毁,则中国永丧此巨工古物,重为万国所笑,即亦不计,亦何忍以数百年故宫,供数人中饱之资乎”

    吴佩孚的严斥,这才阻止了国会中那班蠢材欲行的妄为;从而,保护了紫禁城内三大殿免遭毁损,倒可算是吴佩孚对华夏民族的一个贡献了。

    而就在北洋政府忙于法统重光之时,南方的孙中山却已兴师北伐了。

    原来,孙中山驱走陈炯明后,即命北伐军回师进粤;然后,又令各军集结于素有广东北大门之称的韶关。

    此时,张作霖已在直奉战争中败北,退守关外后正与直军对峙在山海关前;因此,孙中山更欲挥师北上以助张作霖一臂之力。于是,五月六日,稍作休整后的北伐军即在韶关誓师,再次举兵北伐了。

    北伐军由韶关的南雄出发,兵分三路向江西进击;李烈钧的赣军与朱培德的滇军为中路,兵锋指向大余、南康;许崇智与刚接任粤军第一师师长的梁鸿楷为右翼,攻袭龙南、信丰;曾为大元帅府参军长黄大伟与大元帅府亲军总司令李福林为左翼,进取崇义、上犹。

    为鼓舞士气,孙中山亲自坐镇南雄督师;同时,为弥补兵力不足,孙中山又任命曾经参与广州黄花岗起义的姚雨平为北伐大本营游击司令,令其在广州招募民军,以调往韶关协助北伐。

    于是,北伐军军心大振,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攻取了大余、崇义、南康、信丰、全南、龙南等地。黎元洪在北京复位时,北伐军的兵锋已进抵赣南重镇赣州了。

    黎元洪复位后,觉得既然是法统重光了,也就想让原国务总理伍廷芳也复职,以完全回复到他下野前的状况,且也欲藉此缓和一下业已紧张的南北关系;更欲通过摆出这种平和姿态后,令孙中山放弃北伐。

    但是,因此时伍廷芳在孙中山的广东护法政府中任外务总长而不可能北上任职;且孙中山的北伐已经起兵可谓是覆水难收,南北关系也因此没了调和的余地。因此,黎元洪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而仍然让已任代理国务总理的颜惠庆继续代署。

    法统重光后,本来无棱无角的黎元洪这一次倒想象模象样的当一会大总统做一点事情了。黎洪元觉得,既谓法统,谋的是全国和平统一;欲达此目的,就先得消兵祸;为此,黎洪元提出了废督、裁兵。并分别致函曹锟、吴佩孚及各省督军,以求支持。

    曹锟、吴佩孚各有自己的盘算,对于黎洪元的提议并不赞成,但又觉得不宜公开反对;因此,俩人都缄口无语不置可否。

    倒是曾经竭力反对法统重光的浙江督军卢永祥,对于黎洪元提出的废督,率先响应了;六月十五日,卢永祥宣布废除自己的浙江督军之称,自行改任为浙江善后督办。其实,卢永祥此举无非是换了一个名称而已;因其兼是陆军第十师师长,军权仍在握,本质上与督军无甚差异;但无论怎么说,卢永祥敢于自行废督之举,还是得到了世人的肯定。

    只是,卢永祥在废督同时,又《声明》:“本人并非服从北京政府。”

    接着,卢永祥还以浙江省议会的名义颁布了一个《善后纲要》,宣称:“自废督之日起,浙江政、军、经等均不受任何方面节制;废督后,浙江境内一切应维持原状,直至全国之合法政府成立。”

    所以,说穿了,卢永祥废督的真实目的,是欲藉此摆脱北京政府的控制而独立。因为,其督军之衔是由北京政府授予的;而今废督了,也就意味着不再受控于北京政府。

    这在掌控北京政府的直系军阀看来,简直是胆大妄为;因此,吴佩孚恼羞成怒了,必欲征讨。然而,因法统刚恢复就又动武似显不妥,且卢永祥所言又很是冠冕堂皇难加指责;因此,吴佩孚只好忍了怒气,暂时搁置不究以后再说。

    此时,江西督军陈光远因面临北伐军的强大攻势;陈光远自知难以抵挡正欲觅退路,也就摆出了响应黎元洪废督的姿态;于是,六月十日,陈光远也主动宣布了废除自己的江西督军之职;然后,躲到天津英租界内作寓公了。

    而各省督军闻知黎洪元要废督、裁兵,却是个个怒不可遏;皆觉得黎洪元不识抬举,众人将他扶上台复位,他非但不思回报,反而要摘众人头上的乌纱了,这还了得?所以,都表示反对拒绝废督。

    而对于裁兵更是不能赞同了,要知道各地军阀都是靠枪杆子吃饭的;如果没了手中的兵,还如何立足?因此,他们人人心里想的是手上的兵越多越好,根本甭想让他们裁兵。

    而曾经扬言不干政的曹锟与吴佩孚,后来忍不住还是干预了;因为,在他们看来,黎元洪实在有点太不自知。他们把黎菩萨抬出来,本来只想让他摆在总统的位子上一动不动地供起来当菩萨的;但谁知,这位黎菩萨却忘乎所以地要管这管那,真的想行使大总统职权了;这与俩人的初衷想悖,岂能容得?为此,俩人觉得该让黎元洪自知点了。不过,俩人并没有明言表示反对;而是借题发挥给黎元洪出难题,以令其自悟。

    当时,江西的陈光远已主动废督后离去;于是,曹锟要黎洪元以大总统名义调派原甘肃督军蔡成勋出任江西督军,且仍称督军不容更易。黎洪元慑于曹锟威势,得听命照办;如此,黎洪元在欲废督的同时却又由他自己任命督军,其所谓的废督岂不如同儿戏了。

    而吴佩孚也使出了一招,令黎洪元难堪;原来,在直奉战争中与冯玉祥协力击败河南督军赵惆的靳云鹗,其兵力扩展后已可装备成师了;于是,吴佩孚将其原陆军第八混成旅番号改编为了陆军第十四师,靳云鹗也由旅长擢升为了师长;此已木已成舟,而吴佩孚却故意报请黎洪元批准,黎洪元岂能异议?同样的,黎洪元在要裁兵的同时,却准予靳云鹗扩编,岂不是自我否定了?如此,未裁反扩,黎洪元欲行裁兵也就成了一句废话。

    对此,黎洪元心中不乐,但却不敢说一个不字。就这样,黎洪元提议的废督、裁兵两事,很快就都没了下文。

    虽然,黎洪元废督不成;但是,因卢永祥自行废督改称换名地开了先河;过了一段时间后,各省督军见卢永祥废督后并没影响其权益,原有的顾虑消除反对之声渐喑了;有的甚至于效仿而为,或曰督理军务善后事宜简称督理,或曰督办军务善后事宜简称督办,以显示自己能顺应潮流。

    黎洪元当然乐见于此,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废督成果,倒是感到了自慰。

    而曹锟、吴佩孚见大势所趋不宜再阻,也就渐渐地认可了。

    此后,凡各省新任军事长官,都不再用督军之称了;连曹锟、吴佩孚也不得不随大流,发表任命时也均用督理或督办。所以,黎洪元的废督,实际上无甚成败可论;无论称督军也罢、督理也罢、督办也罢,无非是玩了一种文字游戏而已,换汤不换药地仍都是军阀的这一本质却是不变。此是题外话,随笔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