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成竹在胸
李陵派人回雒阳拉赞助一事暂且不提，话说无极县许家在一夜之间全族尽灭，男丁战死，女眷为奴，如此劲爆的消息在两天内席卷了整个无极县，各位家主们顿时坐不住了。别说能在一夜之间一点风声都没走漏的灭掉本县最大豪强许家，这个神秘的外来者得拥有多强的实力了。就说这股神秘势力在剿灭许家后，对待那些佃农的政策，也不知是有心人有意散播，还是佃农之间的无意传播，反正已经传遍了无极县所有佃户的耳朵：干掉欺压自己的豪强！然后过上有地、有粮、有女人的生活！ 这些政策让其余豪强家族感觉自家的佃农们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眼神，而是那种像深山老林中精通捕食猎物的豺狼，不急不躁，静静等待着最佳的猎杀时机，让人时刻觉得背后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神在盯着自己，一时间感觉睡觉都不太安稳了，生怕一觉醒来自己头都不见了。一些年轻点的族人，血气方刚，想出手教训一下那些让自己不自在的佃农，却被族中长辈拦下：这个时候若是激起众怒，怕是外人还没打过来，先被自己手下这些佃农给干掉了。一时间佃户们期待着得到解放，豪强们忌惮那股神秘势力，还要提防家中的佃农，一些家族已经开始将佃农派出坞堡外，将在外的族人全部召回，整个无极县全面进入了紧张的战备时期，似乎已经被层层阴云笼罩其中了…… 不过让这些本地豪强稍稍放宽心的就是，那股神秘势力虽然在占领许家清理遗患，但是在将奴隶押送给佃户，分配田产，安排农务之后，也就安心的待在坞堡里按兵不动了。除了不时有全身披甲的武士在许家坞堡附近巡逻外，似乎也没有进一步摆出与无极县各豪强不死不休的架势。 不过李陵方面越是这样低调行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越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几天过去，无极县一众豪强终于是按耐不住了，这种吃不好、睡不香，时刻提心吊胆的日子已经快把他们折磨疯了，纷纷计划派出得力人选前往许家坞堡下名刺，探探那股神秘势力的口风，了解下对方究竟到无极县来是什么目的。另外也四下派人打听许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如果与自家没有生死大仇，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呃？你问名刺是什么？有个故事叫“遍谈百刺”不知道你听过没。三国时，魏国大将夏侯渊有个儿子，是个神童，叫夏侯荣。日诵千言，过目辄识，七岁能诗文。皇帝曹丕听说后召见他，宾客有上百人，人各一刺，上书爵里姓名。荣一过目，与之接谈，不谬一人，人人称奇。故事中说的“刺”就是“名刺”。于是一时间登门拜访的名刺源源不断的摆在李陵的案头。和这些名刺一起摆在案上的，还有这些天各个家族的各类反应和动作。本来李陵想潇洒的当一个甩手掌柜的，可惜贾诩说他只负责收集情报和分析应对方法，最后的决策得由李陵亲自下令，推脱不掉的李陵只能苦着脸接过了贾诩的递给他的调查报告，看着明面上名刺不断，暗地里加强戒备、蠢蠢欲动的高家和郭家，还有明显示好，愿意提供粮草和军需，意欲靠拢的崔家和田家，心里琢磨着这是不是贾诩扔给自己的一道考题？考验自己如何去将整个无极县收入囊中？ 忽然李陵的视线定格在案桌上的一堆名刺上，最上面两块名刺上的姓氏是一模一样，都是“田”姓。其中一个名刺明显有些年份了，微微泛着光泽的竹木名刺上刻着“田林”二字，这田林正是现任无极田家的家主，附上的信件上所说的无非就是田家无意与李陵敌对，愿意两家合作，共同发展等没有什么营养的话。而另一个名刺却是引起了李陵的兴趣，只见那名刺似乎还是崭新的，正中苍劲有力的刻着“田畴”两个大字，正是这个名字让李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国人，东汉末年隐士，少时喜好读书，善于击剑。191年被幽州牧刘虞辟为从事。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曹cao北征乌桓时投曹cao，任司空户曹掾。因为向导平定乌丸有功，封亭侯，不受。后从征荆州，有功，以前爵封之，仍不受，拜为议郎。建安十九年（214）去世，终年四十六岁。 历史上田畴还是一个精于治理的人。在其主公刘虞被公孙瓒袭杀之后，田畴曾去刘虞坟墓前拜谒祭扫，被公孙瓒知道后恼羞成怒，并抓之下狱。后有人劝说公孙瓒说：“田畴是个义士，您不能礼貌待他，反而把他关了起来，恐怕会失去众人的心。”公孙瓒于是释放并送走了田畴。田畴得以北归，率领所有宗族里的和从别处前来依附的共几百人，进入徐无山中，营造了一块地处深远险峻又很平敞的空地居住，亲自耕种粮食用来供养父母。百姓都来归附，几年间达到五千多户。田畴对父辈老者们说：“诸位不认为我田畴不贤，从远处来投靠，人多就形成了城镇，但还没有统一，恐怕不是长久安定的作法，希望推举择定贤能或年纪大的人做首领。”众人都一致说“好”，并一起推举了田畴。田畴说：“现在我们来到这里，不是只图眼前的安定而已，而是要图谋大事，报仇雪耻。我私下担心还没有实现我们的大志，而那些轻佻浮薄的人自己先互相侵扰欺侮，苟且快乐一时，却没有深谋远虑。田畴我有一条不成熟的计划，希望和诸位一同施行，可以吗？”众人又一致说道：“可以。”于是田畴就为大家制定了有关杀伤、盗窃、诉讼的法律，规定犯法重的人治死罪，其次的也要抵罪，共有二十多条。又制定了婚丧嫁娶的礼仪，兴办学校讲授知识的规划，向众人颁布。众人都熟习了，到了路不拾遗的程度。北方边境地区百姓纷纷聚拢，服从他的威信，乌丸、鲜卑也都各自派遣使者来送贡物，田畴都接纳、抚慰了他们，使他们不再进行侵扰。 可见田畴的治理才能还是很出众的，只可惜英年早逝，四十六岁就死了，曹丕即帝位后，为表示敬重田畴的德行信义，赐给田畴的侄孙子田续关内侯的爵位，作为对田畴后代的尊奉。 现在送来名刺的这个田畴，如果就是历史上被曹cao赞誉为“文雅优备，忠武又著，和于抚下，慎于事上，量时度理，进退合义”的田畴的话，那李陵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给绑过来了。 只不过田畴在信中的言辞就不怎么客气了，指责李陵先是杀害许家上下几百口人，凶残暴戾。又煽动佃农以下犯上，鼓吹不正之风，破坏无极县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弄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不过终究还是没说出让李陵滚出无极县之类的狠话，也许是怕万一李陵这个神秘的大魔头恼羞成怒，不顾一切的在无极县来一场大屠杀吧。 李陵放下信笺，暗道这田畴与田家到底什么关系，怎么两个人的口风截然相反？对于这样跳出来反对自己的人，该不该直接干掉以儆效尤？万一真是历史上那个田畴，岂不是枉杀了一个人才？不过自己起步初期，建立威信还是比较重要的，如果自己任人指指点点甚至谩骂却没有任何举动的话，难免会被人轻视。可如果真杀了田畴，他又真是历史上那个被刘虞、曹cao、曹丕都看重的田畴的话，岂不会让天下名士和士人所记恨？ 真是头疼啊，李陵揉了揉已经有些发痛的太阳xue，感叹又死了不少脑细胞，却还是拿不定个主意。最终决定还是让人将目前自己唯一的智囊贾诩给请过来，一起商议怎么应对田家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 片刻后，贾诩施施然进了屋内，看着满桌各式各样的名刺，还有正蹙着眉双手抱头，掌心不断来回按揉着太阳xue的小公子，不由得嘴角微翘，心里还不住偷着乐，今天也算让李陵品尝下事必躬亲的滋味，了解臣子的的辛劳。不过身为人主，还是要学会知人善用，什么事都要管的主子，别说下属会不会感觉自己不被信任或是被架空了，就说一个人的精力也有限，要做到面面俱到在精力上也吃不消啊。所以贾诩之所以先让李陵自己去接触事务、处理事务，是让他知道政务军务的不易；现在自己出场，就是要让李陵知道为人主要学会“无为而治”，学会任人唯贤、人尽其才，否则再有才能的人也会被各种各样的琐事弄得精疲力竭，还如何去掌控大局？ 贾诩也不惊动正在头疼的李陵，却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桌案上七零八落的名刺，目光也正好落在田畴那付崭新而又明显比别人大上几号的名刺上，再看看还在头痛不已的李陵，心下多少明白李陵头痛得原因了。其实贾诩先前已经将所有的名刺都过目了一遍，对这明显比其他名刺大上几号的家伙自然印象深刻，也派人去了解了下这田畴的来头，为什么会和无极县田家对李陵抱着截然相反的态度。贾诩根据情报得知，田畴本为幽州人士，为人好学，刚直不阿，善于剑术，怀有仁爱济世之心，乃是一个多月前游历至此，寄住于田氏家中。一个月来，田畴对许家的横行霸道也是厌恶至极。可李陵一来，一夜之间许家便成了历史，数百族人死于非命，女眷为奴，李陵这斩尽杀绝的凶残手段让嫉恶如仇的田畴不由怒火中烧，要不是李陵对待佃农们的柔和政策，之后又对无极县秋毫无犯，田畴怕是会直接跑上门来指着李陵鼻子开骂了。当然，这也是他只是个过客，并不知道许家曾经对甄家做的一切，否则也不会这么愤怒了。 贾诩估摸着李陵大概就是为了田畴的事在头痛，不过自己早已做足了前期的功课，对田畴此人的性情和来历都有了详实的了解，只要让他知道许家的所作所为，甄嬛一家的悲惨遭遇，然后能做到对平民宽仁，为百姓谋福，再给予他一个亲自为无极县民谋福祉，施展其才华的机会和舞台，那么将田畴收入阵营应该不是难事。加上无极县的县令和县尉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在得知甄家和许家的恩怨始末后，便没了脾气。甄家与许家本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人家请来外援灭你全族也正常。再加听到是领军的当朝九卿之一郎中令的公子，想到郎中令帐下那传说中的虎贲和羽林二军的战斗力，自己整个县里的乡勇加起来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吧？所以在听到贾诩说此行主要目的是代表朝廷清缴非法坞堡武装后，更是忙不迭的拍胸脯要打头阵，更是详细介绍了无极县的各路豪强的一些底细，包括哪些家族对朝廷抱有敌意，不服管教。哪些家族又和朝廷一直保持了良好的关系，意欲靠拢，等等等等。 贾诩从他们口中也得知了无极县的官员基本也被各大家族给架空了，空有县令之名，却无县令之实。民意不畅、政令不通，平时也没少受那些世家豪强的恶气。至于他们说要替朝廷打头阵之言估计也就是场面话罢了，他们手下那些个乡勇们还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呢。不过另一个消息对于贾诩来说就价值千金了。此时的汉室皇权统治力和号召力经过黄巾之乱之后更加削弱，地方武装和各类势力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不少世家豪强的野心也随之膨胀，对汉室已经有了不臣之心，这朝廷屡禁不止的坞堡武装便是其中之一。能了解到哪些家族仍心系朝廷，可是对一举平定无极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当即贾诩便亲自安排了与那些家族代表的会晤，许之以理，达成了初步共识，也为李陵军在无极县的下一步行动制定了完善的方案。想到自己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贾诩便闭上眼睛，好整以暇的静候李陵回过神来搭理他了。 只不过贾诩万万没有想到，片刻之后传入他耳中的却是一阵阵细微的鼾声，顿时让贾诩哭笑不得。望着满案的狼藉，再看看已经睡着了的李陵，这个本该无忧无虑享受童年的少年，现在却为门阀斗争和沙场征战而苦恼，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吧。贾诩轻轻地叹了口气，放弃了叫醒李陵的打算，闭上眼睛继续静静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暗，门外负责守卫的侍卫一直没得到李陵的传唤，以为李陵正和贾诩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敢贸然进来打扰。结果便是李陵被自己肚子咕咕的叫声吵醒，迷迷糊糊的又被案桌对面趴着的一个人影给吓了一跳，禁不住叫出声来。门外侍卫一听房内动静，迅速的推门而入，又只听贾诩一声惊叫，接着便听到李陵与贾诩二人大笑不止，待到众侍卫冲到近前，却只见李陵与贾诩二人睡眼惺忪，额头上还都黏着一块名刺，还乐不可支的在那笑个不停，不由得面面相觑。 ………… 最终贾诩在李陵处一起用了膳，之后又交谈了许久，方才告辞离去。李陵似乎也在贾诩处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对收服田畴，平定无极也变得信心满满，于是心思又飞回了雒阳，现在已经七月了，离历史上董卓进京的时间只有区区两个月不到了，虽然这是个虚拟的世界，连周仓、李馨儿这些在正史上从未出现的人物都纷纷登场，可谁能保证这些历史大事件不会一一实现呢，若是董卓进京事件提前发生，自己又不在父亲身边，那李儒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又被绑上董卓的战车？看来自己要尽快赶回雒阳了。只是在回去之前，还得配合贾诩将阻碍自己收复无极的最后一根刺头拔掉！李陵望着贾诩送来的情报，眼中寒芒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