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沙海难测（9）

    沙依的那一口井就成了后来的拉力拉玛湖。这湖我见过，就在这沙依林的南面。湖水很清澈，而且也不是很深，一眼就能看到湖底，估摸着深度也就是两米。但是，这湖面很大，足足有方圆二十多米。这个面积称为“湖”是有些小家子起来，跟南方的水比起来，也就是一个小水池了。不过，不要小看了这一汪水，却养育了这么一大片树林，而且还引诱了不少动物前来饮水。所以，称为“湖”也是极致尊敬的意思了。

    这湖水十分平静，不管刮多大的风，卷起多大的沙子，就是不会到拉力拉玛湖里来。风到这里也变小了，沙子还没有到湖边上，就落了地了。就是那些来喝水的动物，到了这湖边也变得柔顺多了，我亲眼目睹了几只沙漠狐狸来这里喝水，它们都是把头探过去喝，脚从来不碰那水，好像是怕弄脏了那水一样。或许，当水在这里成为及其珍贵的东西时，就连这些动物也知道珍惜它了，舍不得让它受一点委屈，受一点污染，而饮用它就像是上天的垂赐一样。

    沙木沙克去取水的时候，是单膝跪倒在水边的，他把水壶擦拭干净，诚心诚意地对着湖水祈祷一番，他说的话我听不懂，应该是赞美湖水的歌谣吧。然后才小心地将壶斜斜地歪倒在湖水里，灌满了一壶。“这湖水只能灌上一壶，多了就不要灌了。这是规矩。不过你放心，这湖水是很干净的，就是在壶里放上一个月，还是很甘甜很新鲜！”沙木沙克说。

    我没有见过大周来灌水，那车上拉着一大堆矿泉水呢。但他也对那湖水很尊敬，就像尊敬王者一样地尊敬它。不需要多说，不需要多看，从他们两个人那里我就能体会到他们心中的那份感恩，这是生活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中的人们的写照。水，是他们的生命，这对我来说就是一句话，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极其深刻的生存之道。如果我不能体会到他们的这种极其感恩的心境，那我就白来一次沙漠了。

    他们尊敬水，他们感恩水，因此他们对储存了水，生产了水的湖泊水池也充满了敬意，他们知道，没有湖泊水池水也就不存在了，也就不新鲜了。他们能够保护的就是这些，所以在他们的行为上就体现了他们的心。

    传说中，拉力拉玛湖曾经干涸过，造成这种干涸的不是自然原因，而是人为原因。有水就会有人来取，人多了，水就少了。水少了，这一带的环境就变得恶化了，所以，为了细水长流，为了长治久安，这才有了一条规矩，凡是来取水的，只是一壶的量，那一湖我看也就是一千毫升吧，这些水，在沙漠里足可以支持四天到五天的用量了。有了这规矩，这里的生态才慢慢恢复过来。

    “以前，罗布泊也是方圆千里的大湖泊了，湖边上也是绿洲，人口聚集，城邦繁华，即便是到了新中国，罗布泊还是有水的，塔里木河的河水仍然通过北面的孔雀河流入到罗布泊里。不过后来搞新疆大建设，一条塔里木河上就修建了三十多座水库，每个水库都像是吸血鬼一样从塔里木河上把水吸走了，到了下游就根本就没有水了。没有水，罗布泊自然就变成了死地，没有了一切，只剩下盐粒，黄沙和大风！”欧阳大鹏愤愤不平。“说到底，所有一切的改变都是人的贪念，如果没有贪念，哪里还会有塔里木河的断流？哪里会有罗布泊的死去！”

    人的贪欲对自然的伤害比比皆是，也不尽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才看的到。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人自己在种下苦果，最后也要自己亲自来品尝才行。当我看到沙木沙克、大周他们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如何对待拉力拉玛湖的时候，我意识到，人对自然、人对生存心存敬畏之心是多么的重要，因为人的内心是狂乱不羁的，只有敬畏这种心境才能够把这没有方向的狂乱不羁给管住，给人们的行为加上一道枷锁。

    曾经有一个故事，是说有一天，一个外地人来到沙依林，来到了拉力拉玛湖，他把只取一壶这条规矩看成了儿戏，认为这只是有人在开玩笑，取水自然是自己需要多少就取多少，哪里还有要求说只能取一壶的呢？他把随身带来的四个壶，还有瓶子都装满了水，然后还在湖水里洗了自己手，自己的脸，最后还脱下鞋，用湖水重新自己的脚。那被脚脏了的水透过沙子流回了湖里。湖水因为他的一番折腾而变得浑浊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喝着湖水，觉得十分甘甜。晚上，他躺在胡杨树下，带着湖水的滋润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他醒来，揉揉了还没有睁开的眼睛，当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时，胆子都要从肚子里吓出来了。在他的周围，是一大群狐狸、狼、兔子、蝎子等等动物！它们都瞪着眼睛正盯着他！那种眼神是仇恨的，是怪罪的，是恨不得把他给分吃了的，但是尽管如此，这些动物任然是静静的，没有打算攻击他。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开始他是被吓懵了，坐在地上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他以为那些动物会把他给吃了，但是没有。过了片刻，他慢慢平息了内心中的恐惧，他想着缓缓地站起来，逃离这个危险的境地。但是不管他走到哪里，那些动物就跟他到哪里。

    他心急如焚，担心自己的安全。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树林里出来走出来一个年老的老太婆来。她竟然不怕那些动物，而且那些动物见到她来了，都有退避的神色。她走到小伙子的面前，问他是不是迷路了。他点头承认。老太婆这才对着所有的动物都大声呵斥一番，让它们让开一条路道路。

    老太婆询问他是不是在湖水里取了超出规定的水，是不是还清洗了自己身上的泥垢？得知详情后，老太婆叹一口，告诉他说，你先去湖边看看吧。那一池湖水早就消失不见了！这可是真的怪了！

    看到了吧，这些动物都是像你来复仇的，它们发现了湖水干涸，这才凭着昨天他留下的气味找到了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