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寻药(一)
子阳辰夜醒时已是下午。推开房门,便见倾雪和钟离玉坐在石凳上,钟离玉低头品茶,而倾雪正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银针乱笔画。院里再无旁人。 花香掺着茶香,在整个落雪苑弥漫。子阳辰夜也不过去,就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倚在门框上,享受这几日以来难得的静谧。 听见开门声,倾雪扭头,见子阳辰夜正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由于刚刚睡醒,衣服还有些褶皱,全身都散发着一丝慵懒的气息,头发和衣摆静静的垂着,风姿绰约,遗世独立。 盯着他看了半晌,倾雪眯了眯眼睛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冲子阳辰夜说道:“别动!”说罢夹着银针的两根手指就向子阳辰夜甩过去。 子阳辰夜闻声睁开眼睛,便见一根银针速度极快的向自己眉心飞过来。哪里还能听她的不动,倾雪对司寇烨扎针的狠自己可是见过的,不动,还能站在那儿当靶子挨扎不成? 思及至此,子阳辰夜双腿一抬,眨眼间便跳到一边。刚刚落地,便见银针越飞越慢,最后干脆一掉头,直直扎向了地面。落地的地方离自己方才所站之地还有不小的距离。 子阳辰夜尴尬的揉了揉眉心,那根银针是冲着他过来的不错,可压根儿就扎不着自己,怪不得倾雪不让动。 倾雪撇了一眼子阳辰夜,又拿起一根银针继续摆弄:“都告诉你别动了,还向个猴子似的跳什么跳。” 子阳辰夜闻言抽了抽嘴角,竟然说堂堂圣预言师像猴子,也就有她有这么大胆子。 “是挺像。”钟离玉抬头看了看子阳辰夜,随即又看了看刚落地的那根银针,“不错。” 倾雪点点头:“是比刚才远了些。” 子阳辰夜听着两人的话低头,见石桌和房门之间的地上四散的落着好多银针,而刚才倾雪扔的那根正是这些银针中离房门最近的一个。 “这些都是你扔的?”子阳辰夜挑眉。 “嗯。”倾雪答话间,又是一根银针扔出,依旧是飞了一段距离后便摇摇晃晃的栽到了地上。 子阳辰夜揉揉眉心,感情这俩人一个喝了一下午的茶,一个扔了一下午的银针。 钟离玉看了一眼银针:“力度太小,胳膊伸直,不要用手的力气去扔。” 倾雪点点头,又扔了几根,无一例外都扎在了地上。最后索性把书往桌上一扔:“不扔了,累。” “好。” 倾雪抿了一口茶,又放到桌上:“茶凉了,我去换茶。” 说罢便端着茶具走出了院子。 子阳辰夜走到石桌旁坐下,看着钟离玉泛红的脸道:“你在院中坐了一下午?” “嗯。” 子阳辰夜怒神色微怒:“你真是疯了,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记得。”钟离玉道,“她说要在院中待着,在树下乘凉。我不想离她太远,我不忍心……” 子阳辰夜闻言不再说话,两人便只静静地坐着。 不多时,倾雪缓步进了院子,身后跟着随从。随从把手中的盘子放倒石桌上便退到一旁。只见盘里放着一个白纱壶,三个白纱杯,一个酒盅大小的尖嘴瓶和一个盘子。盘里放着几朵花,花瓣上还结有薄冰,显然是刚摘下没多久。 把壶盖打开,热气从壶口冒出,却没有一丝味道。 子阳辰夜皱了皱眉眉头:“这明明是刚刚烧开的井水。” 倾雪看了一眼子阳辰夜,又看了看钟离玉,见两人都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夹起几朵花放在茶壶上方。 “你这是做什么?”子阳辰夜问道。 “泡茶。” 只见花瓣上的冰被热气熏化,滴滴落在茶杯里,花瓣微卷露出娇嫩的黄色,煞是好看。待冰完全融化,倾雪便将花放进茶壶里,又夹起第二朵花放在茶壶上方。 “我听闻宫里的老人说,狐族植物上的冰晶是雪水凝结成的。我试了很久,雪水和井水融在一起,味道最是清甜。” 待几朵花都被放进茶壶之后,倾雪拿起尖嘴瓶。瓶塞刚被拔下,便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散发出来。 “好香。”子阳辰夜眯眼闻了闻,“这是什么?” 倾雪继续手中的动作:“精油。” “精油?”子阳辰夜念叨着,“那是什么东西?” 一时间也无法解释精油到底是什么,倾雪停下动作想了想:“花朵的汁液。” 说罢滴了一滴精油在茶壶里,红色的精油落在水面上,渐渐溶解。 倾雪做完这些后盖上壶盖,唤侍从把其余东西都撤下,桌上只余茶壶和三个茶杯,待随从走后才坐下,拿起茶壶把茶分别倒进茶杯里。 钟离玉把端起一个茶杯嗅了嗅:“这是什么茶?” “花茶。” 子阳辰夜看着杯中的淡红色液体挑了挑眉毛:“你确定这能喝?” 倾雪也不理他,端起茶杯品尝起来。 钟离玉也抿了一下,入口有精油的芳香,又有花瓣的苦涩,还有一丝清爽的甜味。很是特别。 子阳辰夜也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 “唔,好香。”子阳辰夜道,“本以为花只有观赏作用,从未想过也能泡茶,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金银花有清热的功效,夏日饮用最是解暑。大多数花都是可以泡茶喝的,其中有不少也可以药用。” 这个世界的医师类似中国古代的中医,大多对草药研究的透彻,却独独对花没有研究。 子阳辰夜显然来了兴趣:“你是如何知道的?” 倾雪信口胡诌:“书上说的。” “什么书?” “葵花宝典。” “竟有这种奇书,有时间给我看看。” “好。”倾雪忍笑,声音闷闷。 子阳辰夜听到满意的答案,便静下来品茶,连续喝了几杯后仍感觉意犹未尽。 天色稍暗。 钟离玉放下茶,对子阳辰夜道:“屋子收拾好了,沐浴用的热水和宫宴穿的衣服都在房中。” 子阳辰夜点点头,起身踏步向对面走去。 倾雪看向钟离玉,只见他脸色稍红,便道:“我差人在你们屋里放了些冰,此时屋里应该凉快些。你若觉得热,便也进屋吧。” “嗯。”钟离玉点点头。 “香阑,备水沐浴。”倾雪说罢起身,向房内走去。
钟离玉见倾雪进屋,也转身走向子阳辰夜进的屋子。 子阳辰夜站在屋内:“天快黑了。” “嗯。”钟离玉闭眼答道,声音有些低沉。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哗哗的水声。半晌,子阳辰夜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见钟离玉已经躺下,面色通红,便拿出一颗药丸扔进他嘴里。半晌,见钟离玉面色渐渐恢复正常,才道:“你放心。”说罢便关好门,退出了屋子。 沐浴后,香阑伺候倾雪穿衣:“公主,圣预言师在院中站着呢。” 倾雪闻言看了看窗外,子阳辰夜坐在石桌旁,依然是纯白的衣服,只是袖口和领口之间穿插着些许金线。淡然的看着天,有着圣预言师独有的高贵气质和飘渺的感觉。 “钟离医师呢?” “公主进屋后钟离医师便回了房,如今应该还在房中。” “差人给圣预言师沏壶茶送去。” “是。” 宫人把茶放在石桌上,斟了一杯,便躬身退了下去。 倾雪换上宫装,头发全绾了髻,左右各叉两支步摇,略施粉黛。一朵粉莲描于额上。少了三分淡雅多了七分稳重。十四分雍容华贵集一身,竟隐隐有些闭月羞花之感。 良久,房门打开,倾雪从房中走出,见子阳辰夜依旧呆呆的仰头,也抬头望了望天。风轻云淡,繁星满天,却感觉缺了什么。 站在子阳辰夜身边,倾雪出声:“你在看什么?” 子阳辰夜闻言转头,看到倾雪时有一瞬间的恍惚。“看天。”子阳辰夜答道,“你果然不适合这样的穿着,丑死了。” 倾雪也不反驳,走到石桌旁倒了杯茶,端起茶杯,喝到嘴里时却皱了皱眉。如今是三伏天,茶水怎么这么凉。 依旧看着倾雪的一举一动,子阳辰夜幽幽道:“有个人最喜欢你这样的穿着打扮。” 倾雪闻言看了看身后长长拖着的衣摆,道:“还会有人喜欢这种衣服吗?我只感觉穿上它,自己便成了个移动的拖地抹布。走到哪儿,地便擦到哪儿。” 深深地看了倾雪一眼:“走吧,宫宴快开始了。” “嗯。”倾雪点点头。 “你们不必跟着,我和公主自行去便可。”子阳辰夜对着身后的两个随从道。说罢看了倾雪一眼,压低了声音:“跟我走。” 出了落霜苑,倾雪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当然是去看看司寇烨如今怎样。”子阳辰夜道,转角便走向那条小路。 路越走越偏,光线也越来越少,拿着灯笼也只能看清周边的事物。 “好黑。”倾雪道,“往常这里都很亮的。” 子阳辰夜听着倾雪的话垂下眼睛:“今日是三十。” “三十?”倾雪恍然,“原来今夜没有月亮。” 远远的便闻见花香,小道渐渐近了。倾雪拿灯笼照了照,不见司寇烨人影,只有一地银针在灯笼的照耀下熠熠的闪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