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家村的人
那些人把老犟头段世泉抓到十二里镇三叉河。野村真三见了很惊讶，问：“这是从哪儿抓来的糟老头？”大宫冒说：“是从段家村抓来的段世泉，这可不是个糟老头，是堂堂武功团第一营营长段民生的父亲老犟头，我奉驴田大作和封人美子之命是来请他的，请他和皇军合作去把他儿子请到皇军这边来。” 原来抓老犟头段世泉的那些人是封人美子派大宫冒带来的特务，里面还有侦稽队胡隐明派来带路的汉jian苗渺沙。野村真三一听大宫冒的话就明白了，这是要用段世泉当人质去赚武功团的长官段民生。 野村真三鄙视这种下三滥的做法，说：“大宫君，这是我们帝国军人的做法吗？”大宫冒说：“野村君，帝国军人的使命就是要帝国胜利，凡是有利于帝国胜利的事我们都可以做。” 野村真三问：“那损害大东亚共荣的事我们也可以做吗？”大宫冒说：“那当然不能做，大东亚共荣是我们帝国的国策，是我们帝国军人要舍身追求的目标。”野村真三说：“那你把这些无辜的老百姓抓来当人质，是不是有违大东亚共荣的宗旨？” 大宫冒听了哈哈大笑，说：“野村君，我笑你当了少佐还是个在学校的书生，还这么天真，大东亚共荣是什么，是共荣吗，谁和谁共荣，告诉你吧，大东亚荣就是我们大日本帝国荣，其他国家都是我们的殖民地，其他国家的人们都要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统治下，凡是反抗我们统治的，统统的去死，包括这个糟老头，他的儿子反抗我们，他就得为他儿子付出死的代价。” 野村真三听了大宫冒的话觉得震惊，日本帝国的圣战就要失败了，完全是失败在这些糟蹋圣战的人身上。野村真三也不想和这些不可理喻的糟蹋圣战的人理论，就说：“我不跟你谈论这些骗人的大东亚共荣理论了，我只问你，你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大宫冒说：“有事，我把这个糟老头段世泉关在你这里，我们还要到王家村去抓王忆庚。”野村真三问：“王忆庚是什么人？”大宫冒说：“王忆庚可是个大人物了。”野村真三问：“有多大？”大宫冒说：“大得很了，他是武功团团长王全中的父亲。”野村真三一听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野村真三为何说不出话来？ 这是因为他即刻想到，大宫冒这是在要他的命。 何以至此？因为大宫冒如果抓了王团长的父亲，王团长就会来攻打十二里镇，凭他这小小的几百个日本学生军，那绝对不是工团长的对手。前车之鉴在此，小岛向矢杀了面条村的人惹恨了王团长，王团长一日一夜之间让他全军覆灭头颅落地。还有洪桥战王团长围点打援，让洪桥镇日军损失惨重，让六路援军全军三千多人无几剩存。还有东川正匈将军以一万之众围剿大岭山，王团长实行反围剿打得他丢盔弃甲狼狈逃生，一万人马逃回的不到一千人。自己这里的这三四百人，对于王团长来说，那是小菜一碟都不是，只能是几粒花生米了。这几粒花生米到今天尚能幸存，全是王团长宽宏大量，又赖王明空说情才得以幸免于攻。现在若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丢失了王团长的父亲被日本特务抓了去，那王团长会饶得过他吗？王团长肯定会立即来进攻兴师问罪动怒报仇，那我的命还能保得住吗，我这几百个学生军不都要枉死在十二里镇吗？ 野村真三想到这就十分害怕，他害怕大宫冒在他的地盘上抓走王团长的父亲王忆庚。然尔野村真三说：“大宫君，那我要恭喜你了，你如抓到了王团长的父亲，那你就立了大功了。” 大宫冒说：“野村君，承你吉言，我们一定会抓到王忆庚。”当下交付段世泉给野村真三的人看管，自己就带着部属去抓王团长的父亲王忆庚了。 王团长的父亲王忆庚刚从南桥镇回来。他到南桥镇去是去看大姑妈。大姑妈王亦依已经八十岁了突然生了重病，叫了小孙子曹小桢来叫侄儿王忆庚去看她，说是自己怕挨不过下月了，临死前要见一见大侄儿死了才瞑目。王忆庚接到表侄儿的信后立即就去了。 当日王尊尧和王尊舜正从根据地回到王家村，他们是奉了王团长之命回来接王团长的父母去马甸子。王团长得知日本人的斩首计划后，知道日本人绝不会放过他的父母亲，立即就派了王尊尧和王尊舜快马回到王家村来接父母亲去根据地。 王尊尧和王尊舜连夜赶到王家村，见到了王团长的父亲母亲，开门见山说：“庚爷爷真奶奶，我们是奉了叔叔之命来接您们到马甸子去。”他们称王团长的父亲为庚爷爷，称王团长的母亲为真奶奶。 庚爷爷问：“有什么事？”王尊尧答：“武功团接到情报，日本人要来抓你们。”王尊舜也说：“情况特紧急，日本人随时都可能来。”庚爷爷说：“那就去马甸子吧，我正想到那里去看看抗日武功团呢。”于是大家立即就收拾简单的行李。 正要出发，曹小桢来了，他哭诉奶奶的病情和心愿要见大侄儿一面。王忆庚是个大孝侄，何况以前姑妈对她百般的好，他即刻对妻子何贞真说：“孩儿妈，你就先随尧舜去马甸子吧，我到南桥镇去看大姑妈。” 何贞真说：“该去，你去吧，多宽慰老人家。” 王尊尧说：“庚爷爷，那您要快去快回，我过两天就回来接您。” 庚爷爷说：“那要看姑妈的病情。” 王尊舜说：“庚爷爷，王家村可能不安全了，你回来后就不要到村里来了，就到凤凰山去，那里安全些。”凤凰山离王家村有三十多里，那里的凤凰村是庚爷爷的避暑山庄。 庚爷爷说：“好吧，我回来后就直接到凤凰村去，这多年来我在那里反而住惯了。” 王尊尧说：“那庚爷爷您还是要注意安全啊，日本特务的耳朵可是蛮灵的。” 庚爷爷说：“不怕，你庚爷爷的耳朵也是蛮灵的，再说还有那很多的兄弟侄儿侄孙在那里呢。” 王尊尧和王尊舜也知道庚爷爷武功高强行事缜密加上村里还有很多青年可以保护庚爷爷，就说：“好，庚爷爷，我们就走了，过两天回来接您。” 庚爷爷说：“好。” 于是真奶奶和家人谷嫂就随王尊尧和王尊舜还有村里的几个叔伯婶娘去了马甸子，庚爷爷则随曹小桢去了南桥镇去看大姑妈。 庚爷爷去了南桥镇，大宫冒到王家村来抓庚爷爷就扑了个空。大宫冒他们白天不敢到王家村来，一是怕走漏风声引起王家村人警惕，二是王家村是武功胜地怕有人用武功杀了他们，三是怕王团长派了暗兵保护王忆庚，明目张胆地来抓怕引火烧身，所以他们就晚上来。 大宫冒他们六个人全是武士打扮，穿着夜袭衣服，带着挠钩绳索，别着短枪匕首，藏着炸弹手雷，静悄悄地蹿上庚爷爷家的房子，从房上窜下院子里。院子里漆黑一片毫无动静。他们就分头摸到每一间房子里，结果也是毫无所获。 大宫冒立即用手势说：“撤。”几个人立即蹿上房跳下房狼狈地撤出来。大宫冒怕王忆庚早有防范包了他们的饺子，所以风急火爎地撤了出来。 大宫冒也了解过王忆庚，那可是个武功卓越智慧超群的老英雄，要去抓他那是一点也大意不得。封人美子也知道王忆庚的厉害，所以派了武功高强的大宫冒来，其他崖树龙、麻皮庆力、河朴索三和松本原利也是武功高手，就连带路的苗渺沙也有上乘的武功。封人美子派武功高手来是要活抓王忆庚去，死了的王忆庚对他们要挟王团长就没有用处了，所以封人美子叫他们一定不能伤了王忆庚，一定要抓活的回来。大宫冒几个人只得忠实地执行封人美子的命令，虽然他们带足了枪和手雷，那是用来对付别的人的。 大宫冒空手而归，野村真三看了还真庆幸。野村真三问：“大宫君，战果怎么样啊？”大宫冒沮丧地说：“一无所获。”野村真三说：“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也许王忆庚早跑了。”大宫冒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我们明天还去抓。” 第二天晚上，大宫冒又扑了一个空。第三天晚上，大宫冒又去了，回来时，他看见有人跟踪他们。大宫冒对野村真三说：“也不知道王忆庚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王家村是个什么村，野村兄，你在这里这么久了，知道那里的情况吗？” 野村真三说：“知道，我们皇军在这里驻防，防区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天天都要到各地去巡查维持治安呢。” 大宫冒问：“那你们到过王家村吗？” 野村真三说：“到过，哪一个村都到过。” 大宫冒问：“那你们在王家村遭到袭击吗？” 野村真三说：“没有，这里的人善良愚蠢，很怕我们皇军，见着皇军就跑，还敢袭击我们？” 大宫冒说：“那有人敢跟踪你们吗？” 野村真三说：“有啊，大都是些看热闹的傻子，看我们扛着枪走着方步去抢他们的东西很好奇呢。” 大宫冒说：“我昨天晚上也遇到有人跟踪了，该不是也是傻子看热闹好奇的吧？” 野村真三说：“那肯定不是，傻子通常都在白天出没，他们若在夜间跟踪，那就不是真正的傻子了。” 大宫冒说：“我看也是，那些傻子行动诡异动作敏捷，我看倒像武林中人。” 野村真三说：“那老兄得要多多注意了，说不定是武功团盯上你们了，你们就大祸临头了。” 大宫冒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野村真三说：“回去，回去就避祸消灾了。” 大宫冒说：“那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啊？” 野村真三说：“完不成又怎样，反正是个完不成的任务，不如明哲保身好。” 大宫冒说：“你说的轻巧，哪像个帝国的军人啊？” 野村真三说：“帝国的军人又怎样，难道就不要命吗？” 大宫冒说：“命是要，但要为天皇尽忠，明知前边死，也要死边行。” 野村真三说：“那你就死边行吧，到时别说老同学没提醒你。” 大宫冒说：“提醒了，老同学，光提醒没用，你最好给我提供一些王家村的情报，我好把王忆庚抓过来走人。”他已感到他在这儿好像不受老同学的欢迎。 野村真三说：“你要的王家村情报我也没有啊。” 大宫冒说：“那你明天能不能派几个人到王家村去，打探王忆庚是不是在村里，别让我老扑空？” 野村真三说：“这个行，大宫君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打探清楚。” 大宫冒说：“那就感谢野村君了。” 第二天，野村真三就派了他的三个同学圣马古武、小泉希宗和界宇仁道到王家村去打探王忆庚的住址。 这三个人和野村真三是最要好的同学，凡事都听野村真三的，是野村真三的左膀右臂和智囊，圣马古武担任中队长，小泉希宗担任参谋长，界宇仁道则是医官。他们知道此行是为大宫冒服务不情愿。界宇仁道问：“我们为什么要帮大宫冒呢？” 野村真三说：“不是帮大宫冒的忙，我们是在帮我们自己。” 界宇仁道问：“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帮大宫冒探王忆庚的信？” 野村真三说：“我们是在帮我们自己探信。” 界宇仁道问：“那你要抓王忆庚？” 野村真三说：“不是抓王忆庚，我们要保护他。” 界宇仁道问：“为什么要保护他？” 野村真三说：“保护他就是保护我们自己。” 界宇仁道说：“这我就不懂了，你说端详。” 野村真三就说：“这个你应当懂，你想想，王忆庚是武功团王团长的父亲，如果他在我们的防区内被抓了，王团长会不会怪罪我们吗，会不会前来攻打我们吗，王团长来了，你这条小命还活得成吗，你还想回日本去见你的爹娘吗？”医官界宇仁道一下子就明白了。圣马古武和小泉希宗也深刻明白了。 野村真三说：“我们今天得以活着，不是我们厉害，这是王明空说服王团长放了我们一马，我们不在我们的防区保护王团长的父亲，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三个老同学均称是。 野村真三又说：“这也是我叫你们夜来跟踪大宫冒的原因，目的是不让他们抓去王忆庚，你们对这一点要十分明白。”野村真三敲敲枪。圣马古武、小泉希宗和界宇仁道连连说：“明白，明白，十分明白。”他们也真的明白了野村真三的意思，必要时就要杀了大宫冒他们以保全自己。 当日三个人化妆成老百姓来到了王家村。 王家村还和往常一样安详，只是比旧时多了一份宁静。这是因为有很多青年人都参加武功团了，留下来的大多是老弱妇孺不热衷热闹。前段日子日本兵常来，村里人要躲日本兵倒常在门口哨望，最近日本兵不常来了，村里人倒常在屋里拾掇了不出门了。 圣马古武、小泉希宗和界宇仁道走了好几家门口，都没有见到人就走过去了。他们也到过王忆庚的家，见大门紧锁就想找些邻居来问，不想走过好几家邻居都没有遇见人。他们三个人还算文明，不敢轻易闯入寻常百姓家惹事生非。他们是日本人又常在十二里镇的圣马武场上打擂，医官也常在街道上给聋瞎二将看伤，村里人也许有很多人认得他们，他们就不敢造次地到老百姓家中去，以免被人认出来叫嚷他们图谋不轨，那样被人赶出来就会白到王家村一场，再于日本人与王家村的日后也多有不利，所以他们问讯也谨小慎微。 他们走了十多家门户，终于在门口见到了一个老太太，半闭着眼睛半闭着嘴唇在晒冬阳正春风惬意。圣马古武不得不上前问了：“喂，老人家，我向你打听个事，您知道王忆庚老人家住在哪里吗？” 老太太半睁开眼皮，似看非看了他们一眼，轻抬起那超出手掌一尺多长的袖子，就像赶鸡一样地挥了挥手，说：“走，走，我不认得你们。”圣马古武听明白了，这老太太不把情报告诉不认得的人。 圣马古武只得又往前走。又走了十多户人家，终于在门口见到一个老大爷。这个老大爷在眯着眼闭着嘴抽旱烟，成堆的浓烟从鼻腔里滚出来。这次轮到小泉希宗来问了。 小泉希宗上前唱个喏，问：“老大爷，您好，我向你问个事，你知道王忆庚老大爷老大娘到哪里去了吗？” 这个老大爷听了无动于衷，继续抽他的旱烟不说话，只是将他的鼻翅振了振让那烟雾横飞。那烟雾就直向小泉希宗的面孔冲过来，吓得小泉希宗连连后退，口中说道：“咿，咿，这是什么武器啊？” 圣马古武和界宇仁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等他们走远了，这位老人才张开口骂了一句：“呸，****的日本狗，想向本大爷打探情报，那是疯狗走错了门！” 圣马古武和界宇仁道还有在后边跟上来的小泉希宗在村子里转了好几道弯，终于在一片矮房子门口看到了四五个小孩。小孩们大都八九岁，他们在玩跳框投籽买田的游戏。这回轮到界宇仁道出场了。 界宇仁道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糖果来，对小孩们说：“小朋友，你们在玩什么啊，我向你们问个事，答对了有糖果吃啊。” 小孩儿一哄而上，把他们三人围在核心。一个小孩问：“什么糖，东洋糖我们可不吃。”界宇仁道正是拿的东洋糖，他急了，撒谎说：“是中国糖。” 另一个小孩问：“什么事，大人的事我们可不说。” 界宇仁道又急了，撒谎说：“不是大人的事，是问一个小孩的家。” 另一个小孩问：“你问这事干什么，不说原因我们可不说。” 界宇仁道更急了，又撒谎说：“有原因，有原因，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看你们诚实不诚实。” 一个小孩挺身而出说：“我们诚实，我们都是诚实的孩子，你问吧。” 界宇仁道这下放松了，问：“你们知道王忆庚老爷爷的小孙子住在什么地方吗？” 众小孩们立即说：“知道，知道，我们都知道。” 界宇仁道说：“那你们就说啊，住在什么地方？” 一个小孩伸出手来，说：“先吃糖，再说事。”其他的小孩也伸出手来。界宇仁道就把糖果分给他们。小孩们接到糖，剥开纸来就吃。 界宇仁道说：“现在你们可以说了吧？”小孩们都把糖从口里吐在手心上，张着嘴大声说：“住在王家村！” 界宇仁道就傻了，傻了好一会才说：“你们中国小孩不诚实。” 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孩说：“我们是诚实的，他就住在王家村。” 界宇仁道说：“我也知道他们住在王家村，我要你们说是住在什么地方。” 这个小孩说：“住在什么地方，住在王家村啊！” 界宇仁道说：“活见鬼。”他生气了。 小孩们都把滴涎的糖果捧上前来，说：“别生气，我们把糖果还给你！” 界宇仁道几乎气哭了。但他还是笑了，是笑孩子们的狡猾和天真。 圣马古武看着那一溜稚嫩的小手掌心中流涎的糖果，也笑了，笑着说：“走吧，我们小时侯也这样，骗大人的糖果吃呢！”于是三个人就走出了王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