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壮丁的痛苦
落日的余晖在天边画上了一抹浓淡相宜的红色，绵延的山峦上，一抹光芒随着战艇的不断前进映入眼帘，迟迟不肯褪去，然而终究抵挡不住夜晚的侵袭！渐渐的天空由银灰色变成一片幽蓝，月亮伴着点点寒星慢慢的从山巅爬了上来，穿梭在夜空之中的战艇，如同一纸剪影，连同上面的人影，快速的在夜幕上移动。 艇身上血迹斑斑，有猎物的，也有不断侵扰的魔族的！ 每艘战艇都多多少少的带了些破损，尤以慕容凝碧乘坐的那艘最甚！一道巨大的裂隙从艇艏沿着艇身斜着向下延伸，几乎就断作了两截！此时只是被几根来不及修剪枝叶的木头草草的固定住，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船舱中的货物，猎物的血液顺着缝隙流淌下来，就硬结在了裂隙的边缘，一个个赤红的冰凌参差不齐的排列着，让裂隙看起来如同刚刚吞噬了生命的巨口！ 魔界封印已经遥遥在望，慕容凝碧站在艇艏上，看着在苍茫的夜色中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的灯火，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褚成已经再也不回白石城了，因为已经没办法指望在这个时候再从那里获得任何的支持，哪怕爷爷想要帮忙，奈何也会被很多人以各式各样的借口阻拦！ 最先是那些目光短浅的城狐社鼠的肆意侵夺，然后是冠冕堂皇的以白石城各处的形势作为借口，以至于到现在为止，魔界封印这里的中军将士虽然有一纸军令，却成了被放弃掉的棋子，只因为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和白石城的利益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所有的资源哪怕仍旧有剩余，也会被留作自保之用，而魔界封印这里的将士则只能自生自灭！ 整个神灵大陆糜烂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人仍旧打的是自保为先，伺机在后的心思！他们不想想，如果有一天，魔界封印真的被开始，潮水一般的魔族涌了进来，还有那几乎毁掉了神灵大陆的魔神刑天的降临，他们还会不会有机会自保！而单靠现在魔界封印处的力量，就在这样的形势下，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也许就像魔界封印前的那些灯火，现在看起来，他们依旧在努力驱散着笼罩过来的黑暗，而现在，就是这样的希望之火，却一个个选择旁观，谁都不肯为它添上一根柴薪，等到这火焰越来越弱，几近熄灭的时候，他们手中的那些柴薪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黑暗和寒冷将再也无法驱散！ 这根本就是一场赌局，一场所有人不得不下注的赌局，然而这些被贪欲和私利迷住了双眼的赌徒却都觉得自己尚有选择，自己怀有赢的机会，殊不知，他们正在以自己的性命，以所有人的性命作为赌注！ 战艇在慕容凝碧纷乱的思绪中慢慢接近魔界封印，随之释放出了信号！片刻之后，上百架飞鸢呼啸而来，护送在战艇的周围，迅速的穿过外围魔族的区域，然后慢慢的降落在玄甲军的驻地中。 褚成，骆千仪，乐山，季常都是一脸的疲惫，除了乐山，他们的身后各自跟了六七个家族中派来的护卫，一个个同样是疲惫不堪，彼此看了看，苦笑着摇头，然后勉强留下一人仍旧负责护卫之外，其他人都匆匆的返回各自的住所休息，然后来接留下之人的班。 没有办法，原本的护卫现在全都被这些小家伙抓了壮丁！本来他们不过是在魔界封印附近帮着做些事情，除了年纪大，且又一直在军中做事的褚成，其他几个都是跟着他们的老师慕容凝碧的身边，褚望溪还没到就安排这几个小家伙上战场的地步，是以被派来保护他们的护卫也乐得轻松！虽然魔界封印不比白石城，但苦过了这段日子，只要顺利的完成任务，回去之后的好处是少不了的！ 然而他们也没料到魔族的祸乱真的就发展到了现在的程度，不光是褚望溪这些人，就连自己这些护卫也几乎成了弃子，但族中的书信却仍旧不断传来，丝毫没有任何通融的地步，让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私自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回去，也是一样的难受！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仍旧是绷紧一些，仔细不要出了差错也就是了，然而这几个小家伙却突然借助从灵族那里借来的战艇外出狩猎，寻找给养！危险之下，轮班保护变成了严防死守，而灵族的战艇又不是这些小家伙可以驾驭的，于是所有护卫都理所当然的掉进了圈套之中，成了褚望溪的免费劳力，一趟下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可又说不出什么来，这些小家伙不是族长的掌上明珠就是未来的族长，硬拦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就跟着，然后在这些家伙装模作样的驾驭了一阵，又过足了瘾之后，只得从他们手中将战艇接过来，然后继续朝着他们定下的目标前进：总不能就等着战艇掉下去吧！ 而这些人中，最苦的就是季克宁！先前捞取军功然后升迁的目的暂时无法继续下去，在所有人熟悉了魔界封印的事情，不再需要他之后，他就专职跟在了季常的身后，甚至比那些护卫还要苦！ 他算起来是季常的叔叔，也是族中重点培养的人，这个身份夹在这些护卫和季常中间，非常的尴尬！季常不会听他的劝告，他也担心给这个毛头热血小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就算熬过了这段时间，万一以后季常成了族长，又或者他回去在季岂无面前添油加醋说些什么，自己是铁定没有好日子过的！而相较那些护卫，他先前已经付出了很多，而且地位要高得多，他更怕失去现在的一切，是以比那些护卫更为上心！如此这般之下，他就成了最惨的一个！ “四叔，你总是这么辛苦，还是回去歇息一下吧！”季常看着季克宁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虽然他的目的并非是真心为了自己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他自己！但他这样寸步不离的苦心，时间久了，也就慢慢的不想他那点私心了，反而觉得他可怜的很，因此上也想到了族中那些甚至不如他的人！是魔族的祸乱打乱了他升迁改变自己命运的计划，也是自己的到来才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怀揣着热切希望的人，大抵都会是他这个样子！ “没事的，你四叔我身体好的很，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每日忙来忙去的，倒是褚将军来了，我也不需要为这些事情烦心了！现在横竖我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咱们爷俩儿多在一起，正好好聊聊！说起来，我也有两年多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你那婶子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存勖那小子，也到了入学的年纪了！” 季克宁有些无奈，但说到家人的时候却是微微的低下了头，让季常从他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温情。 “家里没信来吗？”季常奇怪的问道。 “有，有，哪里会没有！都是送补给来的时候，你婶子就托人带来了！可是最近……诶，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如今的魔界封印早就断了补给，也就没了信笺的来往，除非有信隼！可那个东西被族中用来传递消息，又怎么会帮着传递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记得存勖弟弟的确是入学了，好像很听话的样子！“ “是，是，那孩子听话的很！“听季常说起自己的儿子，季克宁抬起头来，期待的看着季常，希望从他的口中再多听到一些关于儿子的消息！家里的女人笨的很，翻来覆去的不过就是几句话，总也说话不清儿子的事情，教了他几次都是不明白，索性也就放弃了！如今既然季常肯说，他当然能多听到一些。 “嗯，我倒是每每都能见到他，见面就打招呼，就是声音小了些，性子有点像宁婶婶！也知道帮着家里干活，小小年纪就能自己拎动一小袋面！我说要帮他，说什么也不肯！“ 季克宁装作不经意的抹了一把眼睛，微微哽咽的说道：“是的，这孩子就是脾气太像他娘，倔的很，不喜欢求人，又打小害羞的厉害，我若是在家，一定得给他管过来，不然这还了得！“ “也还好，做事认真，又懂事，存勖弟弟很不错的！我小时候不也这个样子，再看现在，不也没人就管过我，还不是一样大着胆子跑这里来了！“ 季克宁嘴角微微的抽动，心想：如果不是你偷偷跑来这里，我还受不了这许多的苦呢！ “小时候什么样子，大了未必就还是什么样子！叔叔，你说那个小石，从前在白石城调皮捣蛋的，多少人上过他的当，那时候太素先生不是天天要给他擦屁股，四处赔礼道歉，当时我们一众同学都在背后偷偷笑他，议论他，觉得太素先生英雄了得，怎么就教了这样一个弟子！可现在看看，他却是最出息的一个，现在修为就已经是苦海境了，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努力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到，怕是到了那个时候，他都不知道什么样子了！“ 说着说着，季常就把话题突然扯到了小石的身上，神情中满是羡慕。 季克宁当然也听说过小石的事情，想想自己到现在才勉强摸到灵池境边的修为，不由得沮丧的很，说道：“到底是有太素先生那样的老师！“ “四叔，你不知道吧，也不全是因为太素先生！倒大都是因为他的那个表哥！“说起穆心禅的时候，季常顿时眉飞色舞，将早就被乐山和骆千仪等人听的烦腻的故事重新给季克宁讲了起来。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季克宁，季常非常的得意，说道：“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回到白石城，我一定要追着那穆大哥跟他讨教，到时候我未必就比不过小石！“ 季克宁条件反射似点着头，让季常更加的开心，说道：“四叔，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就写好，我让他们给族中传讯的事情就送回去，也让他们帮着把宁婶婶的信带回来！“ “好！“季克宁飞快的点着头，将刚才听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