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惊夜白石城(八)
难道是欧阳朴!又或者是他那个突然又现身出来,跟随在半神身边的老师,胡曰归?独孤广业一直对胡曰归颇有微词,死在他们手下倒是可以理解!不过如果真都是这对师徒的话,也就怪不得这些家伙如此大的胆子!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缓缓的走了出来,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聃季,手中垂落的长剑兀自滴着血。 看清了来人的时候,聃季心中不由得一惊:竟然是华仲! 看他身上,除了衣衫的边缘溅上了一些血迹,整个人提着剑,竟似闲庭信步一般慢慢的走了过来,眼神之中尽是不屑! 除了大长老柴去卑素来在白石城,在修者中间留下了赫赫的威望之外,其他的几位长老就算最早的班愚直,白石城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确切实力!而且每个人都可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就像自己,夷诡诸和宫无咎不过在今天晚上才知道了自己的杀招! 可就算这样,按照自己对独孤广业的了解,自己和他的修为相差不多,以此为判断的话,若是对上眼前的华仲,怕也得不到好处! 虽然毫无迹象的,华仲居然站到了另外一边,但既然独孤广业已经死了,大抵也能猜出,如果继续留下来,自己是不会有什么下场的!另外,一个华仲是不能支撑这些人的野心的,背后也许真的就有胡曰归那对师徒的影子,这样一旦动起手来,可是得不偿失!就算是柴去卑再厉害,也未必是那个胡曰归的对手,甚至欧阳朴都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家伙! 如今的白石城早就成了鸡肋一样的存在!与其空耗在这里,每日为白石城的处境熬心费力,还要受人指摘,就如现在这些家伙突然发难,为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倒不如走了一身轻松!也不必就委曲求全,顺了他们的意,索性躲了这烦乱,先避一避再说!等过了这段时日,祸乱一旦平息下来,以自己这样的才具,想要重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获取修行的资源,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而且眼前的华仲一向装腔作势,看他现在的架势,怕是铁定了心思要杀了自己,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聃季对着华仲拱了拱手,说道:“本以为只是两个后辈不懂事,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杀杀,没想到却原来是老夫已经落后了形势,难以理解各位的主张!这样的话,即便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华长老,你我相识一场,不如就放老夫离开如何?“ 聃季不动声色的运转灵气,两只手上,原本就有些金色的大手并未显露出什么异状。 “华长老,不要让这老贼走脱!他杀了宫提刑!” 宫无咎真的没了气息,原本以他的修为,他根本不必陪着过来!可他偏偏就跟着来了,为的是心中对于城中那些百姓的歉疚,为的是死在祸乱之中的那些百姓的歉疚! 在来之前的白天,他刚刚又为那些百姓再次送去了一批粮食!而这些粮食,是他硬从民政司和救济司的那些蛀虫嘴里抠出来的,为此,他和那些人彻底的撕破了脸皮,因为他已经没钱再送给那些人了!白石城的大小城狐社鼠对于军资已经不敢染指,然而对于救济这些灾民的东西却是盘剥起来丝毫没有顾忌! 白石城上对于这些灾民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基本上是一个共识,除了独孤广业和聃季这样的人敢于在公开场合说出来,其他人多少还顾忌一些,不过是在私下里悄悄的说起!于是,这样的态度就慢慢的蔓延开来,继而影响到和这些灾民相关的人,相关的事!而这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掌管着这些灾民生死的民政司和救济司衙门! 为了白石城这些人最后一点点的羞耻心,分拨下来的粮食的减少并非是断崖式的,而是以各种理由在逐渐的减少,而到了民政司和救济司,则几乎变成了明目张当!除此之外,他们也放弃了很多本应该属于他们的事务!而宫无咎,初时只是配合着两个衙门,派些衙役,帮着料理一些事务,如灾民之间的纠纷,难民这边的秩序等!然而也就是在张财仗着胆子找过了宫无咎之后,他慢慢的接手了这些难民的日常管理,同时还要忍受着那两个衙门的冷嘲热讽! 为了让这些难民吃上饭,宫无咎先是搬空了自己的家,继而是将自己的宅子以及田契都送了出去!如今他卧病多年的老妻,和他一同住在提刑司衙门里!如果不是自己因为今天的事情到提刑司衙门寻他,这件事不知道要被他瞒到了什么时候! 他太想知道今天行动的结果了! 长剑从华仲的手中激射而出,其上的紫色电芒爆裂的枝枝丫丫,如同一棵小树,直奔聃季而去。剑柄之上,一束浓郁的紫色电光安静而均匀,被华仲握在了手中。 聃季也是早有准备,双手上金色的灵炁暴涨,避开长剑攻势的同时,一只大手伸进紫色的枝丫之中,屈指在剑刃上看似轻轻的一弹,却是凝聚了毕生的功力! 铛的一声鸣响,一边的夷诡诸顿时觉得耳中一阵轰鸣,赶忙趁着意识清醒的时候收摄心神,定睛看时,聃季早已借势纵身而起!另外一只大手如刚才对付自己和宫无咎时一般,倏忽伸出,远远的向着他身后尾随而至的长剑抓了过去。 嗤的一声轻响后,长剑势缓,聃季的大手也飞速的收了回去,人影也融入了夜色之中,向着白石城的北门飞掠而去。 华仲收起长剑,伸手抹掉了嘴角的一丝血迹,从地上捡起了一截手指,皱着眉头看了半响,才说道:“走吧!” 言罢,人已经消失在院落中。 夷诡诸回头看看没了气息的宫无咎,叹了口气,纵身而起,径向大长老柴去卑的所在而去。 天色渐渐放亮,黄孝钰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仔细倾听着城中的声响,虽然已经小了许多,然而最终的结果不出来,一颗心就只能悬在那里。 悬在腕上的双刀被她紧紧的抓在手中,然后她便身子笔直的坐在椅子中,双臂借力搭在椅子的扶手之上。 她不敢让儿媳在她的背后垫上软垫,只能靠还算灵活的双臂支撑着全身的重量。这个时候,她可不敢让家里这些各怀鬼胎的族人看出自己只是虚张声势!
外面到底是什么形势,最初她并不知晓,骆适之知道她性子火爆,怕她着急,是以每次回来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以让她宽心!其他人更是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且都知道进退!最为常见的几个人,只是最近不见了孙女和孙子让她有些奇怪,但也都被搪塞了过去!毕竟在她看来,自己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也都是忙于修行,孙女自不必说,或者淘气的孙子最近也转了性也未必! 况且时间也并不是太久,于是她也就没有起什么疑心!只是在儿媳谷胜男找到她之后,她知晓了这其中的事情,心中顿时就急了起来!当然不是因为孙女和孙子两个跑到了危险的地方,而是恨自己怎么就落得现在这般境地,如今外面如火如荼,自己在这里却只能混吃等死! 她也在心里怪过骆适之把这一切都瞒着他,但也只不过片刻之后,她也就明白了这其中骆适之的苦心!对于儿媳的要求,她只是答应旁敲侧击,但也用骆适之对自己的谨小慎微吓唬了她一番! 谷胜男也是一时糊涂,黄孝钰一说,她也就明白了自己举动的严重性,兴许两个孩子的事情没能解决,反而让公公大为恼火,是以赶忙安慰了婆婆一番,也就不了了之!反而担心婆婆所说的旁敲侧击掌握不好尺度,把自己倒先暴露了出来,临走之时反而劝慰了婆婆许久! 因为当年的伤势,黄孝钰几乎成了一个废人,白石城的第一女将,就只能这样在病榻之间度过余生!这是她不愿意的,是以利用这个机会,她逼迫着谷胜男悄悄的给自己传递外面的消息,表面上仍旧装作不知,每每都要悉心的安慰骆适之,免得他背负了太多的压力。 而今天,当儿媳惶恐不安的来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让她想想办法劝说骆适之的时候,她当机立断,正巧儿子赶回来,她立刻就硬撑着起身视事,将整个骆家掌的局势掌控在了手里! 黄孝钰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家业大了,族人多了,顺风顺水的时候,自然都喜欢待在大船上,顺手都能捞些好处!但是一旦风雨交加,浪急难行的时候,那面就会有人弃船而逃,甚至将大船拆成了零碎,在他们眼中也是顺理成章! 今天的事情太大,瞒是瞒不住的!别说玄甲军动作起来,就是军令一下,消息就立刻可能走漏出来,军中之人,来路更为复杂,很难做到整齐划一!自己能做的就是控制助家里的这些人,免得他们不但不帮忙,反而通过各种渠道为自己谋划,坏了老头子的大事!坏了白石城,乃至天下苍生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