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使命的开始
夜深了,火堆已经完全的熄灭,韦长兴捧了些雪将灰烬盖住,发出嘶嘶的声响。 四周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巡逻的兵士在大雪之中,将脚下的雪踩的咯吱吱作响,先前留下的脚印刚刚被雪填上了一些,便又被重新踩下去。各处哨位上,一个个职守的兵士则早已经变成了雪人一样,若不是知道这些哨位的存在,乍然看到定然会被吓了一跳。 风已经停了下来,雪如同筛面一样,密密麻麻的落下来,旌旗无力的垂落下来,裹了雪,缠绕在旗杆上。 一座座军帐上已经压了厚厚的雪,不时的有兵士从其中钻出来,不愿意走的太远,就近找个地方方便,便赶紧又钻了回去。也有兵士穿戴了盔甲,手执兵刃,跺着脚,哈着气,准备去换岗。 “彭先生,你既然是妖族的修者,自然也就明白现在的青丘山,对于我这样一个只能借助器械才能对抗魔族的普通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彭秉夫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完全明白!这些玄甲军的普通兵士,包括其他一些势力带来的兵士,如果在平日里,也算是很强的战力,但是对上魔族的话,如果不是靠着手中还算犀利的器械,想要杀死魔族有着很大的难度,而在这个过程中,能够保住自己的命,也就更显得难了一些!而面前的韦长兴,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很强健的人族,能够活下来,的确让人好奇。 “这是至今为止,我唯一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韦长兴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然后小心的一层层的揭开,最后还有一层油纸,才是真正他要保护的东西,“这些就是我记录下来的,他们托付我,或是我主动要帮忙的,一共是十四个人!你也许奇怪我竟然识字!” 韦长兴自嘲的笑笑,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说起来惭愧!韦某七岁而学,十岁而略知文数,十有五而胸怀天下,然累试不中,历经十五载,无为而立之年,欲求红颜知己尚不得,至于功名利禄不可预也。遂弃文习武,欲效先辈故事,纵横沙场,然至今未建尺寸之功…..” “韦兄!“彭秉夫一阵头大,这才知道,这个韦长兴是个落魄的书生,累试不第,不知道看了什么故事,跑到军中博取功名来了! 可就算这样,彭秉夫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够活下来,而且还要揽下这么多人的托付。 “对不住,我失态了!“韦长兴一脸的歉意,“到了军中,我才明白,事情哪里就像书里说的那样简单!死背些兵书根本就派不上用场,真刀真枪的血rou搏杀,根本没有取巧的机会! 我学东西的确比这些人快些,也让我找到了些自信,但是在胆气和武技上,我却终究不如他们!是以在军中的时候,我也是个被人耻笑的对象。 乐水先生要驰援青丘山,骆将军挑人的时候,本是没有我的!我气不过他们总是说我,就偷偷的借着帮助搬运器械的机会,混上了战艇,跟来了青丘山!我以为,见识了真正的战阵,也许我就能露出锋芒,就像我在军中学习器械的使用的时候那样,在青丘山,我对器械的熟练cao控,总能让我有用武之地,然后证明自己!和一些器械cao控都颠三倒四的粗胚比,我就不信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结果…..” 说到这里,韦长兴停顿了一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竟然把自己的嘴角打的出了血。他也不擦,反而是伸出舌头,将血舔了干净。 “结果,我还是个胆小鬼,飞星我cao控的再熟练都没用!到了面对魔族的那一刻,我傻了,我跑了!但我的那些同袍,他们的表现和我截然相反! 事后,他们没有怪我,军侯也没有按照军中的条例,就斩了我!当时我怕,怕死,怕死在战场上,怕被军侯给我斩了,白白的混上了战艇想要证明自己,最后在落个那样的结果,还有名声! 从那之后,我始终觉得别人再笑我,可他们却实实在在的没有笑我!为了让自己能够面对那些魔族,我晚上偷偷的跑去迷泉先生那里,看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看那些同样支离破碎的魔族尸体,让自己愤怒,让自己不害怕! 面对那些惨死的人,我的确很愤怒,而面对那些魔族的尸体,我还是怕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 彭秉夫不知道该怎么来接这句话。 “呵呵,我不该难为彭先生的!军侯说了,算你小子倒霉,谁让你偷偷跟来的!反正你也回不去白石城了,就在这里待着吧! 于是我就留了下来,每天只能做一些杂务,包括帮着灶上的刘丰年刘老头打下手!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了胡二牛到那里偷东西吃的时候,自言自语说的话,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才开始来这里。 你知道胡二牛为什么总能拿到吃的?刘丰年那个人看的很严,是我见他总去,听他念叨着要给兄弟们找些吃的,所以每每就帮他!“ 彭秉夫对于胡二牛的一个疑问才算解开。 “说远了!继续说刚才的事情!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之后,我就跟过来,然后在一边听着,一边听,一边哭,就是这些粗胚,平日里嘲笑我不留余地的家伙,这个时候,我才见识到了他们的另外一面! 习文不行,从军不成,总该有些事情我是可以做的!他们知道我活下来的可能性最大,有时候都不征求我的意见,甚至恐吓我,让我帮着料理他们的后事!恐吓都恐吓的让人替他们心疼,我也就第一次不死鸭子嘴硬的接受了下来!“ “可是你不觉得你揽下的太多了吗?“ “我心里清楚的很,你看我画的地图就知道了,他们十四个人虽然不在一处,却也并不是特别的远,完全可以照顾过来!我是说如果他们都还在的话!“ “可军中能给他们的抚恤并不是很多,他们有人家里几乎也是赤贫,你比他们好吗?一个人就能照顾他们这么多家人?” “不好!”韦长兴回答的倒也干脆。 “那?” “正因为他们的家境不好,大抵也不是挑剔的人,抚恤的那些银子就能够他们过上很长一段日子!也许你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生活,这些银钱在你的眼里算不得什么,在他们那,却是多少年未必积攒的下来!”韦长兴看了看惊讶的彭秉夫,就知道他果然还是不懂这些世俗的事情,“当然,靠着这些,肯定是要做吃山空的!我想我自己可以做些营生,到底我读了些书,见识广博了些,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出如珠玉。水则资车,旱则资舟。这样的道理我是懂得,他们则未必像我这样清楚!“ 韦长兴的神情充满了自信,仿佛营运生发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信手拈来一般。 “韦兄,不知道有件事情,你有没有想过?”
看着韦长兴有些得意的样子,彭秉夫庆幸自己在汤宏才的事情上动了一下手脚,顺便把这个韦长兴留了下来,问了这么一嘴! 这个韦长兴就是一个典型的纸上谈兵的书生,不好说他败事有余,但成事不足是一定的了!除了纸上谈兵之外,这个人对于自己还有着非常盲目的自信,即使屡试不第都没能让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不过是换个方向而已!现在,投笔从戎也已经让他受到了挫折,他却又将目光瞄准到了替别人完成他们的遗愿上面! “什么事情?”韦长兴有些莫名其妙,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漏过了什么!不过抱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心思,他还是想听听彭秉夫到底会说出什么。 “那些兄弟的抚恤发下来的话,很可能都是些银钱!” “对啊!现在粮食这么紧张!”韦长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彭秉夫,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说。 “我私下里问过一些兄弟,往常若是军中有兄弟死于公事,抚恤大多是部分银钱,部分粮食!大多人家都希望都能折算成银钱,毕竟多数兄弟自家都有田产,粮食够吃就好!他们也不想就为了不多的粮食,和那些商人打交道,反而吃了亏!” “是这样,所以如果这次能全数给银钱的话,反而是件好事!” “韦兄,错了!”彭秉夫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场祸乱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在这种情形下,银钱才是最为无用之物!就算他们拿到的时候,必然是祸乱已经终结的时候,但那个时候,势必粮食才是最为紧缺的东西,手里有再多的银钱也根本没办法就填饱了肚子! 物资匮乏,就算韦兄想要做些营生,贱买贵出,又该买些什么,卖些什么?“ “哎呀,不是彭先生提醒,我险些好心办了坏事,害了人!”彭秉夫一说,韦长兴顿时就明白过来,这是太浅显不过的道理,就算他再不明白,每日帮着刘丰年做些厨上的事情,也知道现在粮食的可贵! “这……这……这可怎么办!“韦长兴拿着手中的那一摞纸,急的团团转。 “且都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彭秉夫从韦长兴的手中将那一摞纸拿了过来,“你也不用着急,他们把自己的身后事托付给你,并没有就想要让你作难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让你帮着他们找找家人,把一些东西交到他们的手里!” “可他们托付的清清楚楚!”韦长兴不想觉得自己这样的没用。 “现在这样,你看他们说的家人的所在,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活下来,灾难之后还会回到原本的地方?祸事是妖族惹出来的,不管他们最后托付了谁,我都会按照记录下来的东西,一个个的找下去….”彭秉夫突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先前以为自己只是需要接续上那些断掉的托付,通过和韦长兴的一番话,再一次认识到那样的托付是多么的脆弱,他不能因为有人将托付接续下去,就将这件事彻底的从自己的心上划去,必须要找到所有的人,也许这样做不足矣弥补妖族犯下的过错,但既然自己知道了,就绝不能当作没有见到。 “彭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想跟你一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