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西天变
西天的群星被大片乌云遮住的时候，太阴的光芒依旧黯淡。世间的人以为它的形态千变万化，但是从始至终它都没有变过。 “师尊，弟子还有一个疑惑，虽然如今我佛国昌盛，灵山之下的地界全都是我们的信徒，我们为什么不在人世间建立由佛教弟子主持的人类国度呢？”左手持剑，右手屈三指求教的伽难心生疑惑。 伽难是所有弟子中问题最多的，当世佛祖已经习惯了他无穷无尽有如恒河沙数一般多的问题。 “伽难，你为何会有此问？”可是这一次，仿佛万年不动的当世佛祖突然睁开双目，目光有如金茫，照射在伽难尊者的脸上。 “只因昨日诵念佛经，读到如来世尊以普天十地之大神通移山填海，成就灵山，却不做凡世至尊，于灵山山巅开坛讲法，教化世人。”伽难眼睑微垂，脸色难明，细细措词，“若论教化之功，不如统万民而称一王，王命所往，民无不从。如此，佛国现世，何须佛子佛孙赤足褴衣，费千万年之功。亿万国民，三岁可立佛国于恒河之上。” 伽难想起昨日与灵耀菩萨辩法，灵耀菩萨辩不过他，只说如来世尊费千千万载教化万民，终有佛国，是大功德。伽难却是不解，灵耀菩萨也不多说，化光而去，留下伽难一人彻夜翻阅百卷佛经，仍为解惑，所有有此一问。 “伽难，你执障了。”当世佛祖一声大喝，口中真言成斗大金色“卍”字，从伽难的头顶垂直落下。 “师尊，弟子不知错在哪里，如何执障？”伽难口诵金刚咒，一尊金刚金身罩在他站立着的身体之上，挡住金色“卍”字。 “孽徒啊孽徒。”当世佛祖虽是摇头，口中细密“卍”字源源不绝地传递到真言金字之上，使得伽难头顶金刚金身压力大增。“为师替你破去迷障，如何不悟，如何不散去金身？” “弟子没错，哪里需要破去迷障？”伽难催动体内的佛力，勉力抵抗，只觉得师尊“卍”字力如山沉，眼见金刚金身就要破碎。 “唰！”伽难拔剑出手，正要破去“卍”字。 雄大宝殿之上，站立着的菩萨、尊者、罗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大胆伽难，雄大宝殿之上居然拔刃在手，你是想谋害佛祖不成？”宝殿之下一声响起，众佛子看去，说话的正是度贤菩萨。 只听得度闲菩萨一声佛唱，“阿弥陀佛，”双掌起势，浑然佛力蓬勃欲出，集于双掌，下一瞬间已然飞身上前，拍在佛祖身上！ 异变陡生，佛祖位于雄大宝殿正中巨大莲台之上，莲台之后是千万佛龛，莲台之侧原本只有伽难、迦叶侍立，其余众佛子皆身处莲台之下，仰视佛祖。此时度闲菩萨双掌拍在毫无防备的当时佛祖身上，只一招，佛光普照，佛祖灵身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一颗鸡蛋大小的金色舍利静静悬浮在莲台之上。 “伽难尊者，还不速抢舍利，我来挡住迦叶。如今大事已成，如今佛国，当尊你为伽难佛祖！”度贤菩萨肆意狂笑，翻身挡住狂态毕现的迦叶尊者。 “伽难！普贤！尔等如何敢谋害师尊！”迦叶原本侍立在一旁眼看着当时佛祖教训伽难，哪里想到度贤居然从台下飞身上来“帮助”师尊，反应过来之时师尊已然只剩舍利。迦叶此刻怒极恨极，菩提扇翻转在手，一扇就要扇个天崩地裂！ 度贤哪敢让迦叶施展出菩提扇的威能，双掌佛力吞吐，近身缠住迦叶。 迦叶反应慢了半拍，莲台之下的众佛子更是不知所措，如何一瞬之间就变了天，佛祖身死，伽难为尊？ 伽难的手缓缓伸向师尊留下的舍利，到了此时他已然忘记了他身在何地，此是何时。日日夜夜诵读佛经，他有太多的问题得不到解答，就算是他的师尊也解答不了他的问题，问得烦了，便说当他有一日能入神龛封佛，便能得见稀有师尊如来佛祖，到时候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只是，佛理不通，如何成佛？ 伽难是五十年前被佛祖在恒河边上捡到的，佛祖曾笑着对一旁侍立着的迦叶说，此子佛缘深厚，若说你们将来谁能继承我的衣钵，此子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只可惜，他的煞气太重了。 “也罢，就让我来消除他的煞气吧。” 伽难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煞气，只是觉得佛经里的佛理晦涩难懂，师尊讲的佛理又晦暗不明。 伽难的手尖碰到了师尊的舍利，舍利之上似乎还留有师尊的温度，只是身为灵体的师尊，完全就是由佛力组成，哪里又来的温度呢？ 师尊说的没错呢，我是执障了。可是师尊没错，我难到就错了吗？我也没有错，我要证明给你们看！ 伽难的手握住了舍利，在雄大宝殿的万千佛子注目之下，将舍利吞入了口中！ “师尊！” “佛祖！” …… 迦叶与度贤停下了争斗，御使着万千佛器想要攻击伽难的诸多佛子也散去了自己的佛力，任凭佛器落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万口同声，佛语低唱，一时之间，灵山的飞禽走兽似乎感觉到大悲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默默地停在了原地；灵山脚下的众多人类国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的眼里突然浸染了泪水，好像他们失去了最亲近的人；就连天下各洲各山，也似乎被一股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大片大片的乌云堆积在天空之上，这场雨，下了整整十个阴阳交替。 西昆仑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一个身着白色羽衣/鹤发童颜的老者注视着西方灵山的方向，喃喃自语着：“佛祖灭，妖孽生！” 老者紧闭双目，思索良久，“传我真铭，凡西昆仑一十八峰风、云、雨、露四代弟子，即刻下山，斩妖历练，不得有误！” 轰隆真言在西昆仑诸峰回响，无论是打坐还是练剑的弟子，但凡在四代之中的，全都收拾行囊，连夜下山，奔赴西州各地，剑气荡群魔。 北洲庐山，云雾飘渺。 在那浩渺的云雾之上，正是统管着北洲的至尊仙庭。 “听，那群和尚又在唱哀乐了，不知道这次死的是哪个大和尚。”玉桂酒、四季果，大摆宴席的白玉瑶池之中，一个黄袍皇冠的中年男子斜躺在雕龙刻凤的首座之上，“来来来，众爱卿喝酒，这可是千年一酿的好酒，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 下首的众神仙却是坐立不安，佛国丧歌，仙庭却仍在宴饮。 “帝尊，佛国新丧，此时宴饮似乎有些不妥。”一个胡须花白的仙翁站起身来，躬身进谏。 “不妥，呵呵，不妥。”帝尊两只指头提着酒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滚。”甩开想要搀扶他的侍饮仙子，“我告诉你什么叫不妥！” 帝尊抬手一扔，酒樽笔直地砸在了仙翁的脑袋之上，“浪费酒才叫不妥，喝，给我喝下去。”帝尊踉跄地走到仙翁面前，指了指仙翁脑袋上耷拉着的酒杯。 仙翁弓着身子，不言不语，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发着酒疯的帝尊。 “喝，你倒是给我喝啊！”帝尊见仙翁没有动作，自己就拔下还挂在仙翁头上的酒樽，举着就要往仙翁的嘴里塞去。 “太空九华圣西王母娘娘到！”有仙童唱喏。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帝尊把酒樽往地上一掷，甩了甩衣袖，朝着瑶池入口地地方去了。众神仙也慌忙起身，跟着过去迎接西王母娘娘。 “母上。”帝尊醉醺醺地，也只能咬的清这两个字眼了。 西王母眼见好好的一个瑶池被众神仙搞得乌烟瘴气，神情不悦，冷哼一声，疾行坐在首座，帝尊则在一旁添了张雕龙椅子，斜坐着。 …… 猴小明的“宿舍”其实就是食堂摆放木材的小茅屋，学校的宿舍都是有钱的公子哥住着的，一年五颗晶石，猴小明也就只能想想了，校长能让他在这里上学就已经对他不错了。如果不能上学的话，他早就不知现在是成了一堆骨头还是城外树林的肥料。 回到“宿舍”的猴小明是不知道远在天边发生了多么重大的事情的，头枕着手臂的他呆呆地看着西天的方向。 今天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了，明天是要变天了么？学校教星相的黑老头曾今说过，如果晚上看不到星星的话，很有可能第二天就要下大雨了。 其实下不下雨和小明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掌握五行之力了？这两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在做梦似的。 他确实是连着做了两天的梦，他好怕梦一醒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废妖，只能每天在学校里混吃等死。 小妖在妖国里是活不下去的，要么成为妖国体系中的一部分，要么就只能成为妖国体系一部分的食物。他早就做好了到了毕业的那一年就成为食物的打算，但即使是作为食物，他也想做个最难啃的骨头。 现在不一样了，猴小明看着自己长着分露草的手，虽然疼痛刺入骨髓，但这也正清清楚楚地告诉这自己，小爷没有在做梦，这是真的，小爷变强了。 疼地睡不着，激动地睡不着，小明爬了起来又把五行的基础法诀各练习了十遍，火环盾、水枪术、土墙术、铁剑术。不过木行的他却不敢用，校长嘱咐他最近先不要转化木行之力，以免分露草闻到木行之力又生长根须，再长到胳膊里就麻烦了。 用完了自己最后一分妖力的小明躺在茅草堆上，心里想着，等到小萌回学校的时候，再看到自己一定会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