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十三)
在此事上无法开解了的,又岂是杜若一人。且该知道那将军府里夜不能寐的将军少爷,直到天亮了,叫来人将自己连夜写了的那本商论交给了那个护卫。连自己的书桌上的东西都不再想收拾了,便起了身,边咳着边走到床边和衣便睡了进去。 脑海里却完完全全的是昨日冬梅来说的那些话语。 昨日,冬梅来到将军府时,先来见的,并不是奶娘,而是陆尘语。陆尘语那时候书房里还有那来劝说他办个教授经商之道的大商人。 “陆少爷,虽说这经商之道,商人不受人重视,但在为人处事这方面,钱可是有很多用处的,而且这兴办学堂的钱皆由我们商帮的人出了,您到时候要多少的授课费,我们都给您可好?此事您再考虑考虑?” 陆尘语摇摇头,又咳了几声。“这事,我确实还需考虑几分。” “陆少爷,你还需仔细思虑了,这些人参药品还有金银,我便留在这里了。在下告退。”那人说了告退,却并没有一个为客者的做派,只是拂了拂袖,转身便退下了,陆尘语见他模样嚣张,心中本是不喜,也未有叫了站在一旁的秋月送送。 陆尘语再咳了几声,秋月颇为关心的将门关好,转身便问,“少爷,前些时候不是还好些了吗?最近怎么又咳的猛了?” “就算是再好的药,也需有个治疗的过程,这病,忍忍便好了。” 秋月叹了一声,“以往就只待着在府里,该怎么样便就怎么样,现在少爷你还要每回出府去与世家公子聚聚,还要在众人面前装作身子很好的样子,可是,忍着,不会对身子的伤害更大吗?” “秋月,那些聚会我是非去不可的。” “非去不可?只是为了让若小姐知晓你的身子恢复的不错,让她嫁给燕王也安心吧?” “秋月……”陆尘语怒瞪了秋月一眼,“我的心思你不要妄加揣测。” 秋月见陆尘语好似真的怒了,便马上福了身子,“是秋月的不是。”她面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喃喃道,“不能妄加揣测的事情,都与她有关的吧。” 陆尘语叹了一口气,“秋月……”陆尘语话语还没说完,这时候便听得了有敲门的声音。陆尘语那话便不再说了,只问道,“门外何人?” “冬梅来回陆少爷。” “进来吧。” 冬梅推开房门,陆尘语看见她,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向了秋月,只说,“秋月,你先退下吧,将这些人参金银带走,包好,带着一些别的府里的好东西,待我过几日一起回了那郑员外。” 秋月看了冬梅一眼,又看向陆尘语,只好道了一句,“是。秋月告退。”她上前收了那些人参药材和金银,路过冬梅的时候,斜眼看了冬梅一眼,冬梅自然也嗤笑的看了她一眼。 秋月虽和代表着杜若的冬梅闹了脾气,但,出门的时候,她还特地腾出一只手来将门关好,以防外面风大,会吹着了陆尘语。 房间内许久无言,冬梅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却只是扭紧了自己的衣摆,半天说不出话来。陆尘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抿抿唇,道,“可去见过乳母了?” “还未曾去。” “她,可还好?” 既然冬梅未曾去看过了奶娘,那陆尘语所问的,自然便不是奶娘了,而是燕王府那一位冬梅一直服侍的杜若。 “一切都安好。只是最近想学些东西,又苦于没有门道。” “怎么会突然想学东西了,那些琴艺棋艺画艺什么的她向来都不怎么喜欢的。” “燕王去了打仗,燕王府本就冷清,就自然是显得无聊了,想想把自己曾经没学过的东西补上吧。” 陆尘语扯开嘴角笑了笑,“总是我忘了,深宫和贵府向来都是冷清无聊的,倘若是别的人家还好些,燕王又答应不再娶妾,又是要赴南疆作战,确实是无趣的很了。” “只是已经嫁了人,再去学这些东西,总归是显得不大好的。又比如大皇子妃就上门讥讽了一番,还说要让宫里最好的教习嬷嬷都不许去燕王府。” “怎会如此过分,只是将军府……” 冬梅停了一下,“王妃到最后终归是要管着家的……”冬梅忽然话锋一转,“冬梅适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出府的一个穿着麻布,但是装饰却有些华丽的大人,想必是来求了少爷办个关于经商之道的学堂的商人吧?奶娘一直有与冬梅说,有商帮求着少爷去办个经商的学堂。” 陆尘语似是有所顿悟,却也不点破,只说一句,“冬梅,你果真是越来越聪明机灵了。真不愧我让你待在她的身边。” 陆尘语表面意思只是说的冬梅认出郑员外身份一事,郑员外是一介商户,虽有大财,但国家抑商的政策却是摆在那里,是不允许他们穿了丝绸的衣服的,所以郑员外只穿了一件麻制的衣裳,但人往往有身份的象征,而这大商既然不被允许穿了丝绸衣服,但却从别的地方投机取巧,麻则选了上好的麻,而其他事物,趁着新朝还并未做了什么大的规定,自然是能穿些什么就带上些什么。陆尘语表面上自是夸了冬梅的有眼见力,而深层的意思便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少爷谬赞。王妃总让冬梅来劝了少爷,别与那等商人混在一起,怕是失了身份。冬梅只是单纯的为王妃着想罢了,其间多有得罪,谢少爷不怪罪冬梅。” “倘若我要怪罪,早便怪罪了。她不喜秋月,或许就在于秋月虽能得知她心思,却还是有自己一派思想作为,而你尚好,便一心为她着想。虽然要我办这学堂,失了我的本愿,但总归是让她高兴的一阵子,我便也开心,也不会怪罪于你的。难得她还能为我考虑。你便与她说,我意早已经定下了,她再劝我也无用了。”陆尘语说了那么多的话,终于克制不住,又咳了几声。 “少爷,你如何了?”冬梅问。“这病还不见好吗?” “无妨的,前些时候找到个好的郎中,便问他要了个方子。药效也还是不错的,只是要好的慢些罢了。” “倘若实在是好不了,那你便将王妃送你的那枚药丸服下吧。总归是命更重要。”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虽没有全好,但总算是克制住了,当实在没办法的那一天再来用那药吧。我自然不会说留着这药,就算到自己死了也不管,毕竟,我要是死了,也还怕墨染兄对她照顾的不周到,到了黄泉路上也难以安心的。” “少爷不必说这么丧气的话,王妃最常念叨着的便是您的平安了。” “便告诉她,我很好,让她不必再记挂着我了。你也不许与她说了那药丸的事。”陆尘语苦笑,于他来说,最悲惨莫过于此,明明自己爱着她,要在方方面面的去宠着她,照顾着她,却要安慰她,让她不必再去记挂着自己。只是她原本就是自己的,该是他陆尘语的妻啊。他忽然又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他从书桌上的某个锦盒里找到了一张折了的纸,将那纸递给冬梅,“这是南疆送来的给杜若的书信。我未曾有拆封,不过却连个封皮也未有,说不定是战事紧急,所以才送来的吧。” 冬梅坦然笑了,“少爷不必解释。王妃自然是信得过少爷的人品的。” “如此便好。”陆尘语微笑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