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正式弟子的日子让楚歌北向往不已,不过也很遥远。倒是“采女叠玉”,楚歌北不过几日就见识到了。这招式他其实以前也见过,就是倒立,尊龙武塾也专门把它列为弟子的训练科目之一。但少林寺实在是比尊龙武塾要狠得多,尊龙武塾只是让弟子倒立后在地上脚上放上一个木碗倒水,少林寺却是在弟子脚上放上一个木碗,然后不停地叠碗,按照弟子能承载碗的多少来判断其平衡能力。这一门技术很像民间庙会时专门训练的女子会出来站在单杠上表演叠碗,因而命名为采女叠玉。 “采女叠玉”的训练地点和“蜻蜓点水”又不一样,在别去山背阴面,从山顶到山底,有一条由以前少林弟子修好的石梯,只是石梯年久失修,经过长年累月众人踩踏,已经凹凸不平,遍布青苔,极为湿滑。这石梯左边往下,是一面峭壁,天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是别去山唯一的险要处,偏偏石梯上没有修成任何扶手之类的东西。也不知少林初武堂释怀释静释方三位师长谁想出来的主意,竟然把这样危险地石梯作为练武专用。采女叠玉就是从山顶开始,一开始每个弟子脚上只放着一个碗,沿途有其他弟子不断在脚上加碗,释静跟随监督。 时近深秋,石梯又凉又滑,许多弟子不是身子支撑不住,也不是把握不好平衡,而是被滑倒的。常有后面被滑的滚落几级石梯,撞到前面的,致使几人同时出现险情,飞出石梯,掉落万丈深渊者大有人在。幸有释静跟随左右,有紧急情况可以飞身救援,解除许多险情,否则不知有多少个弟子莫名其妙就要命丧黄泉。“采女叠玉”排在“蜻蜓点水”后面,按理来说,“采女叠玉”应该是比“蜻蜓点水”更难,楚歌北却不这么觉得,“采女叠玉”需要玩家一开始保持倒立的姿势,然后开启键盘,这次最重要的是↑↓两键,控制好两键,AD加S并拢两脚承载木碗即可。楚歌北私以为比“蜻蜓点水”简单多了,后来才知道,倒立废的体力,是正走的两倍以上,正因楚歌北在“猴子捞月”时把体力攒的很好,现在叠玉才难不倒他。许多弟子,不是输在地滑上,就是输在体力透支而导致感应器卡壳,游戏不再接受键盘指令上! 所以“采女叠玉”并没有留给楚歌北太深刻的印象,对于他而言,最惨烈的经历,还是“肩扛泰山”! “肩扛泰山”,光听这个名字就不会容易,但这个名字也满足了这些心怀武林梦的弟子们豪壮情怀的需求,于是楚歌北即便知道不易,还是忍不住对它心向往之!在“肩扛泰山”之前,他们已经“猴子捞月”“蜻蜓点水”“采女叠玉”了数个月,为“肩扛泰山”做了十足的准备。当楚歌北已经点着两桶滴水不漏的尖桶下山时,释静终于通知他们要准备“肩扛泰山”了。 楚歌北兴奋地叽叽喳喳地问各个其他弟子“肩扛泰山”的信息,回答都是不知道,以前他们还只是中级弟子,没有和高级弟子有过过多接触。偶有耳闻,都道这个项目极其恐怖,轻则受伤,重则丧命。不是普通弟子能够随意完成的。 其时已到寒冬,是夜下起大雪,整个少林寺初武堂和别去山都裹上了厚厚的银装,四下望时,果然能见到许多桃花树梨花树杏花树盛放在雪中的奇景,让人留恋惊叹。这让还没见过雪色的众位弟子格外兴奋。第二天六时出cao,也不觉得很累。冬季的六时,天还茫茫黑成一片,半分日色都见不到,漫天大大小小的繁星铺呈在天空,夜色中白雪为他们映亮去路。 释静的吩咐,是让众位弟子通过石梯上山,他在山的背阴面等着他们。楚歌北一行人,都只穿着少林寺普通的武服上山,自然冷的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格格作响,但释静没说可以换上厚装,故而众位弟子都只敢冷着。加上这石梯本来就湿滑无比,如今雪厚,越加难走。更别提旁边还是万丈深渊,令一众走的是战战兢兢。通过数月苦训,众人都勉强会些浅显的轻功,但能力还是有高矮之别。例如楚歌北曲魔鸿之列,能够轻点离地数尺,凌空慢行,只需几十步内再点地借力即可。而如孙志之类,就歪歪扭扭,使不好还要绊倒,掉入深渊就更加不上算了!不如不使。 待众人上到山顶,释静已经一身白袍,立在风雪之中,头顶漫天星辰,站在石梯顶的方形大平台上。等着他们了,身后还堆着一堆圆形木桶。亦是不知他何时到达此地。 众人迎着逆行而上的寒风,颤巍巍地在石梯上对释静下拜作礼。楚歌北下望石梯两旁,除了雪色稍明,其余都是空茫茫的一片黑色,什么景色都看不清晓。好似天下就只剩下他们,心中顿生萧瑟肃穆之感。 释静命令所有弟子在就着在石梯上打坐学习,然后示意曲魔鸿,曲魔鸿连忙出列站在释静身旁。楚歌北初一坐下,石梯的凉意加上冰雪的寒意如电流般席卷过全身,如同要把身子冷散架一般,经脉滞顿不通。一副牙齿抖得要散了架,楚歌北勉强咬住。看周围的人一个个都脸色苍白如死,雪花仍在一点一点的飘下,把他们所有人的黑发染成华发。 释静也是一件单衣,但面色红润,看似毫无冻意。对快要冷凝成冰的弟子们视而不见,只管讲学,命令曲魔鸿道:“身子站直,开启键盘。I加F4向前直倒,紧接着按住←→键加F6曲起两手手腕,动作可成!” 曲魔鸿做完这个动作,众人看时,不过也就是平常的俯卧撑姿势,以为并不稀奇。释静便令所有石梯上的弟子上到平台上来,就做这个俯卧撑的动作。楚歌北也和众人一样,觉得这个姿势没什么了不起,及到做时,才发现其不易。最难的就是I加F4直倒之后,紧接着的←→加F6,这两个总是难以衔接好,让身子白白砸地几十次,旁的人不少也是如此。这才知道释静选人极准,只有曲魔鸿天资聪颖,禀赋出人,一教即会。 不过这些弟子也在少林寺快半年了,多少有点实际功夫,这几个动作,不多时已然练会。释静看大致情况差不多了,便命他们脱去上衣,维持着这个俯卧撑的动作,他亲自在每人的肩上放上一个圆桶,命令他们肩扛这个大桶,以俯卧撑的姿势下山,下到山底时,桶不许从肩头滚落一次,否则就得重来。一边还交代道:“诸位,你们已经知道,当你们以倒立姿势下山时,所费体力,是平时的两倍还多;可当你们以这个姿势下山时,所费体力,是平时的三倍还多。一不留意,就容易让感应器失灵,致使功亏一篑!所以按键时切莫犹豫,既要胆大,又得心细!” 众位弟子听了,都在心中叫苦不迭。楚歌北经过“采女叠玉”,体力值上升到了450,在众家弟子中算是好的,听了这个话,心里也甚是惴惴然。释静却不再说话,由曲魔鸿领头,众人一个一个顺着顺序,以俯卧撑的姿势爬着石梯下山。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周遭还是半点明光也没有,月光都被冰出一层寒霜,流淌在每个人身上。石梯湿滑已是常事,偏偏这时还寒风刺骨;寒风刺骨也不去说它,偏偏下望还是空洞洞的黑色。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在这样的生死之间,要做到胆大心细简直是天方夜谭。楚歌北走不一时,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已经手脚酸软,每动一次手,每向前移挪一个台阶,都需要下舍命的决心。偶尔后面一片哗叫,一个木桶在惊呼声中坠下深山,引发更多的心有余悸。 前方寒风呼啸,裹挟着雪花吹来,众人刚才穿衣所获得那一点暖意早已荡然无存。风似乎穿透了皮肤,直接刺入骨髓,骨头先是冷的发抖,现在是冷的剧痛。好像不能弯曲,已经冷的冰成了一条直线。行走时不敢耽搁,每休息片刻,就见落地的手腕上开始缓缓结冰。 楚歌北边爬边想,“肩扛泰山”这名字起的实在是好!如果是正立着扛一个木桶,绝然算不得什么泰山。但以俯卧撑的姿势,从山顶的冰滑的石梯上爬下,迎着百里寒风,临着万丈深渊。对于所有弟子,称肩上这木桶一声“泰山”,真真半点也不过分。前辈高人也真是厉害,愣能想出这样一个损招,把毅力耐力能力,都交揉在这一项目中全训练了。不禁奇怪那个“大浪淘沙”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能排在“肩扛泰山”之后! 爬了许多时候,快到山腰,太阳才在浓厚的云层后露出了时有时无的淡淡日晖。队伍已经乱了,快的爬到了前面,慢的还在后方磨蹭。楚歌北体力尚好,爬的算是快的,前面“蜻蜓点水”和“采女叠玉”把平衡练得也不差。到了前面与曲魔鸿差不多的距离。想要停下来休息片刻,这时手按键按得抖了,致使全身不停顿地哆嗦起来。突然右肩松动,肩上的圆桶左右轻摆,似要滚落。 楚歌北吓得六神无主,定在原地,一点主意也没有,正等着这桶滚落,自己这一路所有努力都做白费功的时候,突觉肩头上微微有力道传来,往旁边看时,原来是曲魔鸿退回到自己身边,用他身上的桶又稳住自己肩上的桶,分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肩扛泰山”,只有楚歌北和曲魔鸿和另外一个叫余志豪的人通过。李锦第二次集训时通过,孙志第三次通过。剩下的人都不断上山再来再来,许多人爬了别去山那道石梯几百遍也未能通过。有些弟子累晕在山上,也有弟子累死在山上,有些因释静顾及不过坠下山摔死。有些功力底浅的,甚至连人带桶,冰冻在山上,成了一个冰雕。 年轻的弟子,如楚歌北之类,自然对此充满了同情之情。而曲魔鸿李锦这些常在弟子,早对这些事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楚歌北一行人又练了两月的“肩扛泰山”,平衡能力和体力都有上涨。曲魔鸿的体力已经上涨到了550上下,全队第一,楚歌北紧随其后,体力是500左右。而月下修行中,楚歌北的内力是全队上下所有人望尘莫及的,曲魔鸿内力480已经是奇观了,楚歌北的内力却已经猛增到600左右了! 楚歌北从进少林寺初武堂开始,就不停的行大运!先是“猴子捞月”一捞捞到中级弟子的队伍,后来“肩扛泰山”于万险之势得曲魔鸿补救过了关。按理来说应该欢欣鼓舞,但楚歌北却并不这么觉得,一来心心念念的都是师傅傅无衡的事,二来觉得自己也甚是练得辛苦,并不如其他人所说的尽是碰了运气。 两月之后,释静料得众人已经能够“扛起泰山”时,就决定进行最后的“大浪淘沙”。消息传出,整个少林寺奔走相告,一片哗然。楚歌北他们舍房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此等大事,四人如何能不聚在一起议论一番。 楚歌北自然忍不住好奇打听:“早就听你们说起过“大浪淘沙”,如今听别的师兄弟说起,都是一脸肃然!这个“大浪淘沙”,难道真还比“肩扛泰山”了不起吗?” 曲魔鸿想了一下,和楚歌北解释道:“这么和你说吧。“大浪淘沙”其实算不得什么训练项目,它最重要的作用,是在高级弟子通过了“肩扛泰山”的考验后,选出合适的弟子去学习少林寺的正规武学。通过了“大浪淘沙”这一关,我们就能够习得伏虎拳。伏虎拳之后,还能习得更深的铁云飞。但初武堂的授武权限,就到铁云飞为止了!更多的武学,我们只能等到花落之后了!” 孙志和李锦听到“花落之后”几字,感慨命运难由自己,不禁唏嘘哀叹。楚歌北想道:我本是不欲离开花离渡的,但看曲魔鸿这个样子,谁也拦不住他往中土去。我在“金庸世界”里,与他最为亲切,若是我不去,将来我们便在不得一处了!这么想着,心里七上八下。
这一晚云溪涧修行,释静破天荒准他们提前下山,并叮嘱他们好好休息,养足体力,来日备战。但众位弟子心思明日“大浪淘沙”,怎么休息的好,各个舍房里都说了一夜的话不提。 第二日众人被召集到练武场集合,因冬季未过,早间晨雾茫茫,虽不比“肩扛泰山”那次,但依旧是寒风缕缕,练武场上积雪未化,更添寒意。幸而楚歌北一行人经过层层锻炼,已经能够耐寒忍热,虽身上衣裳单薄,但仍能运转内力,供给暖流。 楚歌北觉得这一次集训的场面,实在和上一次“猴子捞月”相似,他们每人面前,也摆着一个大水缸和一个木架,只水缸看起来比上次还要大,而水缸之中也不再是水,是深不见底的黄沙,而木架上也没有绳索了,除了十个大木桶,还有一个小小的铁盘。 释静立在最前方望着场上的所有人,手捧一个香炉,今日面色格外严肃。命令众人先倒立上木架去,能够参加到“大浪淘沙”的弟子,武功底蕴都不会太差,点地翻身,用脚踝勾住木架。释静当着众人的面,点燃香炉中的一根长香,肃声说道:“诸位,今日“大浪淘沙”,是你们来到初武堂的最大重头戏!相信诸位弟子也早已有所耳闻,“大浪淘沙”每年一次,通过“大浪淘沙”,则可以成为少林的正式弟子,之后能够进入花落时的最后武斗;通过不了,只好退成初武堂高级弟子,明年再来!这个考试何等重要,自不须老衲赘言! 老衲现在手中有一个香炉,香在你们上架后才点燃,此香极长,燃尽须三个时辰的功夫。诸位必须在香尽之前,在水缸的黄沙中找出十粒黄龙玉放入架上的铁盘中。少一粒则不能通过!” 这水缸有一人之高,又深又宽,加上黄龙玉颜色与黄沙相似,放在这样一大缸子沙中,怎么能够轻易分辨!这一任务,真叫做是大海捞针,结局也肯定常常是一场空!无奈时间紧迫,众人也无空儿抱怨这等苛责的要求,连忙舀起黄沙来,找一遍没有,就把黄沙倒到身后的桶中。如果找到一粒,就高声喜叫;要是长时间找不到,则咬牙抱怨。 楚歌北刨找半天,竟是一粒也找不到,听得耳边传来许多声“第三粒了”或“我找到第五粒了”之类的叫喊声,更加心烦意乱,舀起一勺沙来,仔细翻找半天,什么也没有,又怕把它含着一粒黄龙玉,自己就把它倒在身后的桶中,难以重来。又找一遍,眼睛缭乱,看什么都是一钵黄土,脑袋都被这些黄土扭成一堆麻花。努力睁开眼睛,透过雾色,马上去看释静师长手中那个香炉,香已经燃了一半了。 眼看败局半定,楚歌北心里遂自行安慰道:自己也并不十分愿意到中土去,只不过念及曲魔鸿才要去的!要是真到了中土,凭自己这些三脚猫的功夫,怎能不被欺负。留在少林初武堂,自己已经能够“猴子捞月”“蜻蜓点水”“采女叠玉”“肩扛泰山”了,除了释方释静释怀三位大师,自己在各个弟子中要能称王称霸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还能妥帖地保管师傅的宝物,有什么不好?这么想着,竟要飘飘然起来,全然顾不得眼前那缸黄沙了! 要说这“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楚歌北心猿意马的,偏偏一眼瞅见黄沙中半露着一颗黄石,颗粒要比普通黄沙大得多,忙伸手摸出,仔细一捏,真是一颗石头,必然就是黄龙玉了!燃了半根香,他才拿到第一颗,兴奋不已,也不管丢不丢脸,喜欢得大声叫道:“啊呀,我拿到第一颗了,我拿到第一颗了!” 他正自高兴,忽见前方一人已经下架,心里疑惑,只见那人走到释静面前下拜,呈上一个铁盘,铁盘中不多不少,正好有十颗黄龙玉。释静请他起身,回头看时,正是曲魔鸿!释静便高声叫道:“第一人——曲魔鸿!十粒已满!” 楚歌北还傻乎乎地举着他找到的第一颗黄龙玉,登时被刺激的目瞪口呆,想曲魔鸿都已经找完了所有黄龙玉了,自己还为能找到一颗喜出望外。这事要放在别的弟子身上,早对曲魔鸿天赋异禀习惯了,而楚歌北和曲魔鸿是一处长大的,这种刺激又不比寻常。当下咬牙闷头猛找。 不断地在黄沙中翻覆来去,楚歌北反而觉得自己心静许多,不似刚才烦躁。心静之后,才容易心细,先前费了一个半时辰,楚歌北才找出一颗黄龙玉;现在过去一个时辰,就已经找到了六颗。楚歌北面前的铁盘中,已经有七颗黄龙玉了,但剩下那三颗,却是怎么也找不到。眼看香快燃尽,只有六个弟子找足了黄龙玉出列,余下的弟子料定今年无望,索性不找了。只有楚歌北还在奋力,他把水缸中的黄沙悉数舀尽,缸底儿都露出来了,但那三颗黄龙玉却始终未见。 香还剩最后一点,释静已准备起身宣布,楚歌北目光昏沉,觉得大势已去,凭着本能,尽最后一点力把缸底的沙舀出了事,竟看见有三颗黄石,在缸底滴露露滚动,狂喜过望,一把拣出,果然是三颗黄龙玉。他又不敢相信,忙点了点盘中的黄龙玉,加上自己手中的三颗,恰好是十颗。抢在释静开口说话之前,大叫大嚷起来:“释静师长,我找齐了,我找齐了!十颗了…十颗了!魔鸿…我找齐了…找齐了!”说罢,竟高兴地迸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