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未成曲调先有情
曲曲折折，来回流转，偶有如环配碰撞之音出现，这是起先落入耳中的声音，是琴声，像溪流，柔和而湿润，还有丝丝凉意，落入耳中，最后落入心田，让心灵仿佛得到了滋润。 木名想到胡钱的言语，他说耳朵有些干燥，此时木名也觉得如此，这琴声润人心田！ 胡秋一只秀手落在古琴之上，随意拨弄了几下，未成曲调，但别有风情。 片刻后，琴声急转，和起初的柔和不同，此时的溪流变成湍急的河流，琴声节奏快了起来，胡秋低眉信手续续弹，很是娴熟，很认真。 然而，突然间，琴声骤然舒缓，好似那流水到了某处转弯，陡然收势。 琴声舒缓起来，让人的心绪跟着流动。 胡钱露出笑意，疲惫的神情得到了放松，自顾自饮，也不理会木名，当琴声再次高昂之时，胡钱才道：“胡族大不如从前了……” 木名收回想来心绪，目光移开，落在酒杯之上。 “往事随风吧……”这是木名的答案。 木名不想和胡族有太多的交集，至于之前的，木名有歉意，但是也是身不由己。 “此事……是我族不对在先，大哥脾气和我一样火爆，所以才处处针对你！”胡钱说道，有些苦涩，毕竟议论一个死人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 木名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听琴，此事琴声已经过了一波三折，好似流水，节奏变得平缓。 “先生不是巫族之人吧？”胡钱说道，没有看木名，显得很漫不经心。 手中的酒杯一顿，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出现，不过一顿之后，杯中之物已经送入腹内，随后缓缓放下酒杯。 木名眼睛变得锐利起来，手指在石桌子上轻轻扣动，杀机弥漫。 只是一刹那，木名便知道了胡钱的目的，宴无好宴，此话不假！ “呵呵，的确不是！”木名露出笑容，牙齿都露了出来，丝毫没有隐瞒。 只是，胡钱笑不出来，他的眼睛却眯了起来，因为，一只白色的猿猴出现在木名的肩膀之上，开始龇牙咧嘴起来，一根金色的棍子开始绽放符文。 有修为紊乱，来自木名，于是远处的假山那里的流水被吹起。 胡秋感到有寒风从面颊吹过，手指停止拨动，琴声骤然停止，方才的流水之感消失，院落内恢复了平静，然后变得寂静。 一些人影出现在远处的屋檐之上，看不清真容，只有朦胧。 胡钱挥手，那些影子退下了。 胡秋皱眉，手指扣在琴弦之上，琴弦已经变形。 “我们关注过你，所以了解得多了些，前线出现几个很厉害的丹术天才，我们收买过一些他们的影像，发现你们的一些手段太过相似……” 胡钱说道，语气恢复了平和。 木名知道瞒不了多久，尤其是自己越发引人注目之后，但是想不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喔！原来如此，那么胡族是想广而告之吗？”木名说道，抓起了筷子，然后夹了一筷子，很不错的味道，不过，现在……木名却没有细细品味。 木名有些紧张，木名不希望发生一些自己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秋儿的手艺还行，今天也算托先生的福，我才能吃到！”胡钱笑道，也吃了一筷子。 胡秋走来，主动给木名续酒，不过她留心到了那道裂痕，于是变戏法一样手中多了一个玉杯。 “还望先生不要嫌弃！”说话的时候，胡秋面色有些不自然。 木名接过玉杯，道：“怎么会！”玉杯很光滑，而且很秀气，这是胡秋的经常饮用的酒杯。 “关于先生的事情还是我去打听才知道，前些时日我……离开部族了一段时间，前往一个大族之中，巧合的是遇到一个修士贩卖前线的资料，我好奇之下，便留意了，只是巧合的是发现一些任务的资料，居然和先生有些联系……” 胡钱微微欠身，复道：“此事只有父亲和我知晓，不会给先生带来什么麻烦！” 木名微微点头，也不绕弯子，道：“那么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木名心中恢复了平静，不过不排除木名不会再次起了杀机。 “先生说笑了，我们只想先生放过我们！”依旧是胡秋开口，她面带笑容，很是自然，丝毫不担心木名会突然暴怒，胡钱有些紧张，因为他知道哪怕是他也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而自家女儿如此泰然处之，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胡秋说不出那种感觉，但是他知道木名是个平和之人，所以胆子也大了些。 木名却不得不佩服眼前之人，行刺过在自己，方才自己也露出杀机，此人居然还那如此，着实了得，至少这份心境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 “我说过了，咱们恩怨一笔勾销……”木名道，胡秋的眼神丝毫不闪避，就这么看着木名，木名有些不自在。 胡秋似乎没有察觉到言语之中的不善，于是，眼神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胡钱撇了自家女儿一眼，有些警告，不过胡秋视而不见，看着木名的时候嘴角勾起了弧度。 “那么先生当真一笔勾销了？”胡秋问道，神态和之前的平静有了不同，有些咄咄逼人。 木名不喜，于是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胡秋的眼中有些湿润，有些雾气，微不可查，哪怕是胡钱也没有看见，但是木名感觉得到，只要自己语气再强势些或者自己说出一些对胡族不利的话语，胡秋定然会泪如雨下。 于是，木名避开了那目光，缓缓点头，并道：“以后，胡族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下定不会推辞！” “先生，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小女子敬先生一杯！”胡秋一喜，立刻道。 她手中也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杯，然后给二人满上，正要举杯。 “咳咳……先生好度量，先生要是有什么需要胡族去做的，请不要客气！胡族定当效犬马之劳！”胡钱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杯子是空的，胡秋面色微红，暗道自己险些失态，在自己父亲面前出丑。 三人纷纷一饮而尽，气氛比之前多了一丝不同。 至少，胡秋言语多了起来，倒是胡钱则保持了沉默，偶尔插一句嘴。 木名几乎不主动说话，除非胡秋问什么，才会答什么。 “先生，之前我可是刺杀过你呢，你当真不介意？” 胡秋突然说出了一句，胡钱极为尴尬，不过却见木名摇头，便也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不露声色看着木名，见到木名真的没有太多计较的心思，便也真正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此，部族内分成两派，一派主张与木名和解，之前和木名的仇恨可大可小，关键是很多人不知道前任族长的死因，觉得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当然，这和木名的地位上升有关，谁都知道，部族高层对木名很倚重，而且之前很多胡族之人也受到木名救助，心中难免有些感激。 而另一派则认定必须要有个交代，哪怕此时隐忍，日后也要讨回说法，毕竟，木名杀了他们几个子弟，而且几乎没留下一具全尸，更有人怀疑木名直接导致了前任族长的死因，毕竟白巫族没有独独针对前任族长的可能。 最为关键的是若非木名当日咄咄逼人，胡钱也不可能斩杀使者，使得盐石族处处围杀他们，若非如此，胡钱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缺胳膊少腿而且还瞎了一只眼的族长，不可谓不凄惨，这是胡族历任族长之中都不曾出现过的。而且成了十族的一个笑话，使得胡族的地位一落千丈！ 想到这些，胡钱暗自摇头，他感到深深的疲惫，同时也让他明白，有些人的确不能招惹，哪怕修为不高，但是他们的地位就是这么特殊。 不过很快，他的思绪被拉回来。 “先生，我父亲的伤势能否治好？”胡秋说道，语气有些黯然。 木名看了看胡钱，默默摇头，道：“断肢重生，需要一些特定的条件，而且几乎都是分神境以后，或者血脉特殊才可做到，但……胡族长修为已然跌落，恐怕没有那么多本源可以提供他挥霍了。” 胡秋面色灰败，自己看着父亲这般心痛无比，只是都没有表露，生怕戳中父亲内心的痛楚，这点父女倒是相似。 木名顿了顿，又道：“或许等我突破化神之后，会有办法，只是我也不知是否可行，只能用特殊的藤类植物精怪续接，不过恐怕要等好久了！” 这是实话，没有敷衍。 “当真么先生？”胡秋道，有些激动，所以双手不由自主抓住木名衣袖。 木名点头，面色不大自然。胡秋察觉不对，面色羞红。 胡钱原本不抱什么希望，木名所言他也明白，只是此时听闻，心中有了些活络的心思。 “那么先谢过山神大人了，只是这藤类精怪躯体有些麻烦了……”胡秋说道，面色开始忧愁。 不过木名却笑了笑，手中黑光一闪，却是一根枯萎的树枝。 “这是……”胡钱神色一动，而此时，木名气血进入树枝内，这树枝居然开始缓慢生长起来，带着浓郁的生机。 “精怪的气息！”胡秋惊呼道，满是喜色，她猜到了某种可能。 木名将树枝放到桌子上，道：“族长可以在体内用气血温养，其中的气息我已经抹除，当这精怪的残枝完全不排斥的时候想来便可以了！” 胡钱大喜，“好好好……大恩不言谢了！” 胡钱起身，很笨拙，险些将桌子撞翻，胡秋急忙起身扶住，父女二人朝着木名躬身一拜，没有多言，但是眼中满是感激。 木名摆摆手，道：“此事不急，也得等我突破化神之后才行，现在的能力却是做不到这点！” 胡秋轻叹，唯独此事不能着急。 倒是胡钱坦然，道：“有个盼头就好，虽说老夫习惯了这生活，不过但凡有可能，也想正常人一般啊！” 这话也只有此时他才能这么说了，平日里他都变得沉默许多，颇为压抑，现在却是真正松懈下来，一口浊气吐出，胸中多日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 于是，亲自给木名续酒，心情大好。 胡秋在一旁作陪，一直露着笑意，不过……发自内心。 见到自家女儿和木名一直说着，胡钱自饮自酌，醉意弥漫心间，最后扑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见状，木名起身告辞，胡秋欲言又止，最后朝着木名道：“那么，改日拜访先生！” 说话的同时，要差人护送木名，不过木名拒绝了，胡秋只好一招手，一个侍女送来一盏灯笼过来，胡秋接过，并道：“扶老爷回房休息！” 侍女领命，叫人一同扶住胡钱消失。 “那么，我送送先生！”胡秋在前方引路，木名跟随。 然而，不知为何，胡秋突然沉默下来，只是不疾不徐走着，和木名来时一样。 不过，木名感觉到，胡秋的速度却慢了些许，直到最后，出了胡府大门，胡秋才微微叹气，再次欲言又止。 木名也不问，默默一拜，便离去了，不过离去之前看了一眼灯笼，只是胡秋未曾察觉。 胡秋看着木名的眼睛，眼睛柔和如水，而此时，木名已经转身。 直到木名消失的时候才想起手中的灯笼未曾送到木名手中，不由有些懊恼。 随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渐渐红了起来。 直到半晌后才感觉身后有动静，却是父亲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出现。 “人……走远了！” “父亲……”胡秋先是一愣，继而转身小跑离去了。 胡钱拄着拐杖走到女儿之前的站立的位置上看着木名消失的地方，沉默起来。 一声轻叹，胡钱突然感觉自己老了，因为女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