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苏醒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升起，位于市中心医院的VIP豪华病房内，一根纤美如锦玉的手指，轻轻摁下了遥控窗帘的按钮。 窗帘像幕布一样往两侧打开，视野一下子变开阔了，满天星河尽数退去，以此来迎接初升的朝阳，黎明就在眼前，可她的表情却面如死水，双眼空洞而无物，关注的不是天边那一抹耀眼的白亮，而是脚下清冷萧瑟的街景。这个点能起床的，除了清洁工就是卖早餐的小贩，偶尔有一辆车驶过，也是稍纵即逝，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这条大街，静的不能在静，冷到不能在冷。 沉默了半晌，她蓦然抬手，风随即从被推开的窗子挤进来，带着露水的湿润与凉爽，扫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又过了一会儿，昏暗的病房内，亮起一点幽红，烟雾缭绕中，女人静静伫立着，一动没有再动，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直到那纤细的烟卷燃尽，不小心烫了手指，她才赶紧掐灭，转身走向床沿，倚着软沙发坐了下去，布满血丝的美眸紧盯着病床上戴氧气罩的男人。 她越看越气，越看越恨，最后恨不得伸手抽他两下。 但她忍住了，xiele气的娃娃似得，甩掉拖鞋，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双手抱住光溜溜的膝盖，额头埋在上面，发出微小的嘬泣声。 “臭叶锋，你就装死吧你就，等你醒过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她骂着，拿手背抹抹泪，又喃道：“你个大傻子，不好好当你的保安，去跟枪贩子较什么劲，这下可倒好，没等打垮人家呢，自己先躺这了，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有多聪明，世界上最笨的人就是你。” “不说话是吧？不说话那你就是默认了，你个大笨猪，有本事你就永远别醒过来，反正我林若云有的是男人追，不差你一个，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刚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就是个臭捡垃圾的，穿得跟叫花子一样，还一口一口地喊我老婆，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你？” “当然，我也知道，你泡妞的原则就是——不要脸加坚持，坚持不要脸，但是你也不想想，你用这么low的招数来泡我，我怎么可能会上你的当？” “好吧我承认，在这个过程中，我确实对你有了点好感，但你听清楚了，那仅仅是好感，我对给我送报纸的邮递员还有好感呢，所以你也别太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离开你活不了是吗？你……你看看你现在的熊样，哪儿有一点男子汉气概，你就准备一直躺在这里，躺到四肢退化，什么都不干？我告诉你，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你必须给我醒过来，然后帮我栽花、遛狗、洗衣服做饭，你想累死我一个人啊？”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喃喃自语，她揉了揉鼻子，从床柜上抽了张纸巾，使劲擦着眼角的泪花，又接着道：“哼，我才不哭呢，哭有什么用，你个没良心的又看不见，反正我跟你耗上了，爱咋咋地吧，有种你别躺在这，你去太平间啊，怂了是吧？怂就对了，在我面前你必须怂。” 滴滴滴……滴…… 话音刚落，心率监护器上的波段，突然停止跳动，变成一条直线。 她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波段持平，就说明病人停止心跳了。 只是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她赶紧摁下接通护士台的呼叫铃，连鞋都没来得及穿，整个人身体一僵，从沙发上滚落下去，几乎是用狗爬的姿势一路移动到门口，推开门歇斯底里地嘶喊：“来人，快来人！救命，救救他。” 与普通病房不同的是，VIP病房配备有一对一的值班医生和护士，所以很快，走廊里便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一群白衣天使冲进了病房，训练有素地展开急救。 “快，准备心脏起搏器。” “通知输血科，送两袋血浆过来。” “病人还有呼吸，掐人中试试。” 术业有专攻，对医学一窍不通的林若云倚在墙上，看着电脉冲一下一下击打他的胸口，她的心都要跟着碎了。 坚持住啊叶锋，一定要坚持住，做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能默默祈祷。 五分钟后，值班医生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林小姐，经过我们的抢救，病人的心跳和血压均已经恢复正常。”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林若云惊魂未定，急忙问道。 “这个可说不准，病人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重度昏迷，又刚刚做完手术，取出来的弹头你也看到了，比一般的枪伤要严重得多，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怕是要寄托于病人本身的生命意志了。”医生说完，又接着道：“至于更具体的情况，你可以等上班以后，去咨询我们胡院长，他是这个病人的主刀医生，不过我好像听他说过，这个病人的体质和生命特征都有些异于常人，尤其是他缝合后的伤口痊愈速度，大约达到了普通成年男子的10倍。” “那好吧，谢谢你们了。”林若云说道。 “您客气，这是我们应当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不打扰了。”说完，医生和护士们尽数离开。 林若云又端坐在沙发上，也没心情干别的，像前两天一样，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她起了身，活动着落枕的脖子，准备洗个热水澡，让精神恢复起来。 可就在她穿上鞋，准备去浴室放水时，却看到叶锋的手指，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天！她确定没有看错，赶紧靠在床沿上，一把攥住，喜悦的像是个捡到硬币的流浪女。 而对于叶锋来说，这三天的昏迷期，则是一段很奇妙的旅程，他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一个设计很精巧的密室，在这个神秘的密室里，除了修炼和睡觉，别的什么事情也干不了。为了度过冗长的时间，他甚至背诵起了清心诀和整篇的《伤寒杂病论》，这都是师父师娘要求他必须做到的。 可现在密室的门被人打开了，他不得不从这里走出去。 精神意识和身体意识恢复的速度都很快，等他完全苏醒过来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12点半。 他努力地抬了抬眼皮，刚刚打开一条缝，便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缩了回去，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像是拿胶水黏在了一块，而且伴随着火辣辣的灼烧感。 这都是失血过多的临床表现，血液的组成部分很简单，除了百分之十的血浆、血细胞和蛋白质以及低分子物质，剩下的全部都是水。 叶锋身负贯穿伤，又被肖晴背着跑了那么久，流的血几乎可以拿洗脸盆子接了，所以现在严重缺水，不渴才有鬼了。 “水……水……”他艰难地张了张干燥的嘴唇，几乎是从肚子里发出的声音。 如果是在普通的病房里，林若云未必能听到，但这间VIP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加上又没有外人打扰，她立刻就明白了叶锋的意思，慌忙跑到墙角，拿纸杯接满饮水机里的纯净水，又迅速返回，小心翼翼地递到叶锋嘴边。 咕咚——咕咚—— 两秒钟不到，一杯水便被叶锋喝光，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指着空杯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不够。 “嗯嗯，等着我。”林若云点点头，又跑过去接水，叶锋又是一口喝完。 就这样连续跑了七八趟，某人才停止饮水，身体靠在床头上，舒服地做了两次深呼吸，眨着眼睛，虚弱无力地问道：“老婆，你怎么在这？” 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林若云的表情可不怎么好看，什么叫我怎么在这？那你觉得我应该在哪儿呢？ 三天前你被送来动手术的时候，可是我跑来充当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你个没爹没妈的可怜虫。 当时的林若云，拿着笔差点没哭出来，也只有在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叶锋的身世有多凄惨，她在想，如果他们两个人能够一直牵手走下去，那自己很有可能以妻子的名义，成为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合法亲人。 “问你话呢，看着我干嘛，怎么不回答？”叶锋又很欠揍地问道。 “你说我怎么在这，我不在这，难道还会有别的女人来照顾你吗？”林若云佯装生气地看着他。 “嘿嘿，我就知道老婆大人对我最好了。”叶锋笑得很灿烂，心情也出奇的好，不光是大难不死，还有一种情感上的寄托。 他以前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最怕的事情就是负伤，一旦负了伤，住几天院倒没什么，可心灵上的煎熬却是极为痛苦的。 这种痛苦，只有孤儿才会懂。 当其它的病人有老婆孩子，爸爸mama的陪伴时，他有的，只是一颗寂寞而又孤独的浪子之心。 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对命运的安排产生莫名的愤怒，进而转化成无尽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