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话糙理不糙
这是一个年轻人,庄珣可以肯定,至少表面上是与自己这般年轻,眉清目秀,风神俊朗,双眼炯炯有神,仿佛暗夜星空里摘下来的两颗璀璨宝石,眼底深处便有一股摄人的灼亮,但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性情的关系,这些特征反而被掩饰了。 听他自己说无数次求死都不成,庄珣相信这是真的,世界光怪陆离的人或事太多了,自己不过是遇上了而已。 而自己的身体经过那玉蟾内神秘的金色气息改造之后,毋庸置疑已经非常强大的了,这也的确是事实,庄珣如今的rou身比之年轻魔族都不逞多让,要知道那可是受过“太厉之血”洗礼的rou身,庄珣这种寻常人能够达到这个地步已经匪夷所思的逆天了。 可这一切落入眼前这个儒雅年轻人眼里,竟然只得了四个字的评价,病入膏肓,最多也只能活个几百年。 庄珣怎能不震撼?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个人真的是疯子,但转念一想又不对,思绪也飘得老远,估摸着自己是遇到一个洪荒老妖怪了。 在遥远的年代,荒古巨人远古天妖等等百族林立,那会儿若是想与这么些个恐怖的怪物斗争,没有一副逆天的身躯想都别想,而按理来说,传承应该是越来越强的,只是当今世道早已没了这么些个恐怖的怪物,久远年代下来,大部分时光尚属安逸,这人自然也就愈来愈弱小,这也是符合天道循环的。 “小子,我问你话呢,有没有办法杀死我?”庄珣思绪游荡这会儿,韶微微皱了皱眉,喊道。 庄珣立马清醒过来,身上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不得不说眼前这人手段通天,那六神花他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极为珍贵,既是灵花也是毒草,以自己现在的境界吃下去铁定死路一条,但却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前辈,晚辈叫庄珣,我想问问,您为什么要自杀?”说到最后,庄珣明显有一抹苦笑,世人都嫌活得不够长,这人却要自杀。 韶又皱了皱眉,庄珣这问题倒是把他拉回了一些思绪,开始他只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到底有多久自己也不清楚,见过的世界太多了,归根结底都一个样,而且痛苦的事太多了,一想到那些事他就头疼,或者落泪,睡觉倒是个好东西,可总有一天又会醒,那些缠人的人或事又会绕上心头,继续折磨他,所以总想一了百了了,可偏偏自己太过强大,怎么死都死不了。 曾经便想葬身在妖兽口中,无数次往妖兽嘴里蹿,有些妖兽直接被自己吓跑了,有那么几次真进到那妖兽肚里了,可冉冉千年万年后,妖兽都死了,自己还在它肚里撑着下巴考虑下一步怎么死。 于是头顶太阳、拿星辰撞自己、将自己碎尸万段、乃至于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埋个千年万年,估摸着这样就能死了,可最后还是活了。 想要死,真的太难了。 似乎是想了许久,韶语气显然有些低落:“痛苦的事太多了,所以就想死了。” 这应该就是真正的生无所恋吧?庄珣恍然,他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世界差距太大,自己能够领悟的道理,对方估计早就熟透了,自己不能领悟的,对方也应该熟透了,说什么都是废话。 两人陷入了沉默当中,且还是好长的一段时间。 庄珣不禁在想,若是自己真个也有韶这样的境界,然而身边的人都死了,那样求得了长生又有何意义?他以前从来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可现在道路越来越清晰,他知道自己可以突破真仙境,甚至于突破天王境他都信心十足,可身边的人呢? 他与那些打小就修炼,立志成为世间强者的人不一样,他是后来才可以修炼的,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上天突然的恩赐,自己不能过多奢望。 “我修仙是为了什么?”头一回的,庄珣脑海中泛起了这个问题,曾经是因为自己无法修炼,人对于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总是饱含着最真挚的热诚,可现在可以修炼了,那么答案自然又有所不同了。
在遇到韶之前他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却因为前者的影响而开始想这些问题了。 “这人活在世上,总该见点大世面吧?”至少庄珣目前是这么想的,以前他无法修炼时,生活非常单调,除了处理国事便百无聊赖,现在则不然,脑海中也回荡起了一些能够修炼以来遇到的人或事,想起了老家宰的最后一句话,这个世界,是有诚意的,既然有诚意,那么就不必想着去死。 或许对于韶来说这些都感受得腻了,可自己不一样,或许有一天会腻,但至少不是现在。 随后又想起了另一些事,想起了对于自己有授刀之情的孤独的北寒,想起了自己踏上仙帆之后认识的第一个肺腑相交的朋友成胤,想起了暮年的楚老头以及那条二话不说便能够轻易向陌生人奉献出自己性命的荒蛇…… 庄珣觉得,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些人人生当中的客人,他们的故事,自己也有参与,也有见证,而这些人,也同样连接着自己,成就着自己,半路修炼的他,此刻突然有些明白,他其实一直都是一名客人,或者说是仙客也罢。 “书中便言,行万里路,遇人无数,最后遇到更好的自己。我虽然不清楚前辈如此想死究竟是为何,但其实前辈你是枉活了如此多的岁月,你自以为看透了这个世界,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或者事你未曾经历过,他们心中的快乐是你无法体会的,他们心中的痛苦也同样是你无法体会的,就如同刚才你问我,濒临死亡是什么滋味?即便我告诉你是什么滋味,你又能够真切体会吗?前辈,世界那么大,您该出去走走。” 其实庄珣是有些羡慕韶的,实力如此逆天,世间山河万物尽在脚下,但也仅仅只是羡慕,真要交换,他庄珣也不愿,因为并不是看多了经历多了人生就满足了。 韶有些愣愣地打量起了庄珣,庄珣的意思他岂能不明白,如此浅显,但就是话糙理不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