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贵客
献俘仪式结束后，高闯王的头颅被挂在凌迟的松木杆上示众，皇上起驾回宫，仪仗开路，沿途百姓官员一路跪送，自是不在话下。 御辇行至鼓楼，已是未时三刻，皇帝尚未进膳，按计划进入鼓楼用膳。 鼓楼周边早已戒严，御辇停在门外，皇帝在众多侍卫太监簇拥下走了进去，张磨盘紧跟在皇帝左侧，腰配御赐尚方宝剑，俨然一位天子宠臣。 进到里间，皇帝朝南坐下，一干人等在一旁站班，太监先奉上上好的清茶，随后御膳便一碟碟端了上来。 张国柱伸头一看，大碗小碟琳琳朗朗摆了满满一桌，甚是好看，但碟中所盛无非是些黄瓜萝卜，豆腐青菜之类，不由心生惊讶。 殊不知崇祯皇帝自登基起就励精图治，一向粗衣恶食，御膳房自然不敢拂他心意，每日只是做些素菜点心，但做法较寻常百姓菜肴精细些。 张国柱一看，无鱼无rou，心中失望，奈何已过申时，肚中饥火腾腾烧起，仍是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崇祯食欲似乎不高，吃了小半碗米饭便放下了筷子，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张国柱，微微一笑，说道：“惩逆将军，你刚才已代朕吃了闯贼的逆反之心，现在你再代朕将这一桌菜吃了吧。” 张国一愣了，旋即反应过来惩逆将军即是自己，赶紧跪下说道：“末将领旨，谢皇上！” “只是菜不好，怕不合你胃口，将就吃吧。” 张国柱听到此处，心中一阵惊惶，早就听闻崇祯皇帝生活节俭，没想到节俭到如此，赶紧回道：“皇上折煞末将了。末将平日里大鱼大rou，今日看到皇上如此，末将从今以后也改吃素了。末将也是贫寒出生，青菜萝卜也是吃惯了的，只要能吃饱肚子，就很满足了。” 崇祯笑道：“这倒不必，你想吃甚尽管吃，几顿鱼rou也吃不垮朕的大明江山，国家还靠你们这些筋骨强健的勇士来镇守河山呢！” 张国柱心中感动，嘴上却说不出来，只得连碗带碟将满桌菜吃了个精光。其他内臣近侍也是只用过早点，至今水米未进，直看得口舌生津。 崇祯微笑着看张国柱吃完，问道：“吃饱了？” 张国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回皇上，末将吃饱了。” 崇祯似乎兴致很高，说道：“朕自登基以来，终日忙于政事，宵衣旰食，未出宫门一步。幸得祖宗保佑，今日终于亲见闯贼丧命，平日难得出宫一次，朕也索性偷得浮生半日闲，张国柱，你领着朕逛一逛北京城吧。” 左右大臣听到此处，心中暗暗叫苦。几个时辰前的平台行刺事件就已经让人心惊胆颤了，现在皇上又要逛京城，若是再出点什么差错，自己就是一百个人头也不够砍。 张国柱见大臣们都对着他微微摇头，心中明白是让他千万别答应皇上的要求，可是皇上说出的话他又不敢不听，脸上一片为难之色。 不料崇祯立刻拉下了脸色，厉声说道“你们还当不当朕是皇帝？昔日成祖为荡平鞑靼，五次御驾亲征，朕又不是豆腐做的，不过想逛逛北京城，你们就紧张成这样子。” 众人见皇上发怒，赶紧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崇祯反倒缓和了脸色，柔声说道：“起来吧！朕知道你们心头的顾虑。诸位不必担心，张国柱身上有一股煞气，妖魔鬼怪见了他都得让路，有他跟着，不会有事。” 众人无法，只得差太监找来一身寻常百姓衣衫，皇帝脱下袍服换上，众人眼前都是一亮，除去了往日的威严，崇祯端端是一个翩翩公子，只是每日勤于政务，身材略显单薄。崇祯自己也很满意，面带微笑，拿起一柄纸扇轻轻摇动。众大臣也差跟班快马回家，取来平日衣衫换上。 收拾停当，众人出了鼓楼，由身着戎装的张国柱领着一群侍卫打前站，中间是身着常服的皇帝和众大臣，最后是由锦衣卫派出的便衣高手断后。三队人各自相隔百步，来到京城的大街上。 崇祯久未出宫，兴致很高，专挑人多的地方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时不时还买些新奇小玩意。随行众人精神高度紧张，都是汗流浃背，只盼皇上能尽早回宫。路上行人见此人前呼后拥，排场惊人，心中只道是什么达官显贵出游，都是恭恭敬敬。 好在崇祯终平日极少走路，又加上终日劳累，身体虚弱，不多时就觉得累了，于是召来张国柱说道：“朕觉着腿上有些乏，你去寻个清净地方，让朕去歇歇脚。” 张国柱心里一动，回道：“末将有一个兄弟在附近经营一间茶水铺，还算清雅，皇上可以去此处歇脚避暑。” 崇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于是张国柱在前头带路，一行人往杨柳风走去。来到门口，身处闹市，张国柱不便行跪拜礼，只得行了个军礼，对崇祯说道：“皇上稍等，末将先进去看看有没有座。” 张国柱进到店中，一声高喝，“官家征用此地，闲杂人等一律退下。” 店内饮汤避暑的人都吓了一跳，扭头看见一个铁塔般的身躯站在门口，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今日平台生食人心的惩逆将军，心中大骇，纷纷低头逃离此处。 杨云不知道张国柱什么意思，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暗想莫非他今日吃了人心，性情大变发了疯。 皇上在门口等着，张国柱也不好过多解释，只是冲杨云点了点头。见店中人已走完，转身出门，侧立在门口说道：“皇上请进！” 杨云看见前呼后拥一大群人进了店门，心中更加糊涂了。隐隐觉得中间那个公子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一行人进到店中，白衣公子挑了正中间一张桌子坐下，随行众人则立在一旁站班。崇祯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此处不是宫中，朕现在也不是皇帝，就免了那些君臣之礼，大家随意坐吧！”众臣才远远坐下。 杨云听到此处，心头突突直跳，脑子一片混乱。天啦！原来是皇上，皇上怎么到杨柳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