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是非与忠jian
韩信所在的修武是被灭国的魏的一个县城，在殷商时代被称做宁邑。是一座从青铜器时代起就很繁 荣的小城。这里一段传说，据说殷商国末年的暴君纣王因残暴的统治而渐渐失去人心，强大的周武王便 决定去伐纣。武王十分慎重地进行了北上讨伐的准备，传说就是在宁邑练的兵。不久，武王获胜，并建 立了周天下，于是改宁为修武做为纪念。而事过近千年之后，韩信也把这里当做基地，并正在为伐齐而 进行练兵。尽管他已经耗费了八个月的漫长时间，仍然没有一点伐齐的迹象。当韩信把修武作为基地 这件事传到刘邦的大本营时，熟知有关修武的历史传说的人都开始怀疑起韩信真正的目的。虽然周武王 在《诗经》和《书经》里均被称为圣明之人，但他讨伐的毕竟是自己的主君纣王。稍有政治头脑的人都 明白要避免无谓的嫌疑，难道韩信真的不懂应该避开修武这座沾有某些历史因缘的小城吗？韩信到底是 如何想的刘邦也猜不透了，正因为猜不透韩信真正的目的，或许刘邦才会认为虽然现实的情况只有韩 信才是他的依靠，但韩信也是潜在的超越项羽的最危险敌人。项羽只是想以武力威慑天下，项羽的所做所为，已 经让天下人认为他只是一个自负武勇无恶不作的暴君罢了，所以一旦有人认为拥有了可以与项羽抗衡的 力量，就会敢于起来反抗项羽，只是如果刘邦肯向低头求饶，以项羽的做事方式，他也会对世人表现出 自以为仁义的一面来，宽恕刘邦。韩信与项羽不同，只要韩信想，以他的才华，可以欺骗连同刘邦在内 的天下所有人，没人知道韩信的真正目的。每一个想争霸天下的人都想有一个像韩信一样有本事的手下 ，但这个手下一定得是他认为忠心耿耿又能够驾驭的，可是事实上却是不可能的，所以每一个争霸天下 的人，一旦坐稳天下，韩信这样的人就会被曾经一起战斗的兄弟视为最大的劲敌。在历史上，韩信这种 人，一旦在世上开始显露无人可及的才华，要么能击败所有人掌控天下，要么就默默消失，没有其它的 路可走。刘邦和夏侯婴在清晨时分逃到了修武城外。早晨，城门一打开，二人便顺利的进了城。城内 秩序井然，街上一尘不染。看着整洁的街道，刘邦对夏侯婴说道：“阿婴，刚被灭亡的秦国执法很严格 ，随便扔垃圾要被处以在脸上刺字的黥刑。不过，如今这种混乱年头，哪座城镇都很脏，没有几个人还 会关心街道整洁这种事，可是现在的修武却例外。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看看情况。"他们在城里找到 一家旅店，刘邦进了房间喝了一通酒就沉沉睡着了，而夏侯婴却时刻警觉着，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会 保护着刘邦继续逃跑。看在眼里的店主起了疑心，当逢乱世，每个县城为了防止从别处窜进盗贼，也 为了防止敌方密探，如果旅店发现可疑的房客，一律律都要向上报告。由于店主人从夏侯婴那里拿到了 一大笔钱，便暂时没有去告密，但他一直在注意他们的平时的动向。刘邦对店主说："我是滕村的亭长 。"。滕本是刘邦老家沛县东北的一个小村镇，也是夏侯婴的尊称（滕公)。但以亭长这个卑微的职务来 看，刘邦的穿戴有些过于奢华了，外貌和身份的不符，这让店主人怀疑刘邦和夏侯婴是大强盗头子和小 强盗头目。不过，乱世出英雄，这些乱世的大强盗，谁也说不准日后会不会成为王侯将相，倘若去告了 密，将来被当成仇敌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店主人左思右想，认为还是装糊涂最好。刘邦稍一醉，就躺下 睡觉，刚一醒，马上又要酒菜。"您真是相貌不凡哪！"送上饭菜之后，店主人仿佛忍不住脱口说道。" 只剩下这张脸了。"刘邦苦笑道。刘邦偶尔会发呆，整个面部显得十分轻松自然，这让店主觉得刘邦应 该是个很好亲近的人。如果是盗贼的话，他的脸恐怕就会露出更狡诈更吝啬的表情，神态也会更紧张的 吧？店主试探的问道："世道如此混乱不堪，老百姓的日子非常难过。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呢？""或 许那两个人里有一个死了，天下就会太平吧。"刘邦以极为轻松的说道，仿佛是在说一件像饿了要吃饭 一样的极为普通的事。"您说的这两个人是……”"项羽和刘邦嘛！"当刘邦说出来后，店主人连忙从席 间逃了出去。随后又拿了一些酒来，恳求刘邦道：“您方才的话，就当我没听到，好吗我怕以后会惹 出麻烦。”"你见过韩信吗？"刘邦问。"小人可实在不敢直呼其名。要是您指淮阴（韩信从小长大的城 市）老爷的话，他坐在马车上路过时，我倒是在路边见到过几次。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店主答道 。"赋税重吗？""不重。""很好，看来韩信对百姓很好，做得不错。"刘邦用处于上位者的口吻表扬了韩 信。因为和刘邦聊得很投机，店主人和刘邦开始互相敬酒，喝得有些醉了，变得话多起来，店主人对刘 邦说：“韩信平常跟士兵一样俭朴，这件事呀，对于他那样一位有身份的大人来说，就好像是一块玉 上唯一的一点瑕疵。"店主和其它普通的老百姓心里，帝王将相靠老百姓的"税赋"过着奢侈豪华的生活 ，是理所当然的。普通人的心里觉得，就算农民们的生活过得很艰难，但还是得让他们周围的人和都市 里的工商人等活得滋润，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是农民应尽的本分。反过来说，如果地位很高的人，生活 过地太俭朴了，反而会遭人轻视或让人嫌弃。"是因为韩信重视农民吧！他知道在乱世的农民，日子过 得非常艰苦，所以不想浪费太多钱在自己身上”。刘邦解释道。"恐怕也未必如此吧！"醉醺醺的店主人 ，脸上浮现出仿佛知道真相的笑容。"你想说什么？""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噢！淮阴老爷大概是还没有 摆脱书生气吧？""书生气是什么意思？""就跟喝了便宜酒的书生在深更半夜在大街上，一边走路一边唱 歌似的，听人们说，淮阴老爷就曾经和几个人搭着肩膀边走边唱哩！""竟会有这种事"刘邦差一点就要 笑出声来了。"你亲眼见过吗？"刘邦突然认真的问道。"没有，也许那纯粹是人们的传说，也可能是无 中生有吧？”见刘邦突然认真的表情，店主有些心虚的答道。“不过淮阴老爷的部队主力军都是原来魏 和赵的士兵，大家都说所有士兵都在变化，甚至连表情都跟从前大不一样了。在修武郊外有一片沙土淤 积的荒野，听说正在那里进行训练的部队，进退迅速，军威森严，是以往任何一支军队都无法与之相比 的。许多人都认为在淮阴老爷大军面前，楚和汉恐怕都不得不屈服吧？"醉眼朦胧的店主用近乎崇拜的 语气，向刘邦说出了自己对韩信所训练出的部队的看法。听店主的语气，武修的人已经不把韩信只看做 是汉王刘邦手下的大将军了，而是一个在军事力量已经超越汉和楚的第三种势力了，如果事态再发展下 去，那么刘邦的命运很可能会和被项羽杀掉的楚王一样。不能坐以待毙，听了店主的话，刘邦一夜都没 睡好，思考着如何应对又一次的重大人生危机。天快亮的时候，刘邦叫醒了夏侯婴，说道：“阿婴，韩 信晚上在哪休息都了解清楚了吧？”夏侯婴道：“都弄清楚了。”“现在去叫醒店主，让他前面带路， 我们现在就去韩信那，去会会我们了不起的左丞相上将军韩信。”刘邦说道。虽然夏侯婴已经将修武的 大概情况侦察清楚了，但行走在黎明前的街道上，若是没有对当地情况特别熟悉的店主人带路，就会出 麻烦。修武县城的城内沿袭了秦的旧制，称每个街道为里，每个里都有门，日落后都要上锁。夜晚实行 宵禁，任何城镇都禁止夜晚在街市上行走，如果有人胆敢违反，依据律法，即使被值更的人捉住杀死， 过错也在夜里走路的一方。店主人是本地人，跟值更的那些人全都很熟悉。"这二位是汉王派来的使者 ，有紧急军务要面见大将军。"刘邦让店主这样告诉那些值更的人，因为值更的人很信任店主，刘邦和 夏侯婴很顺利地通过了几道里门。韩信的中军大帐设在旧县衙的厅堂里，点着篝火，有士兵在守卫。" 我们是汉王派来的使者，找韩信有紧急军情。"夏侯婴大声说道。卫兵想要要拦阻，夏侯婴大声喝道：" 躲开！想犯上作乱吗？"他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刘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韩信的卧室外面也有 士兵，看到夏侯婴突然闯进，手拿武器警惕的看着夏侯婴和刘邦。刘邦看了一眼韩信的卫兵，用和蔼 可亲地语气说道：“不用紧张，我是汉王刘邦，不是敌人！”然后解下了随身佩剑，递给了夏侯婴，说 道：“阿婴，你和侍卫守在外面，我先和上将军会面，你们在外面等我命令。”当刘邦推开门走进卧室 时，韩信正蜷着身子睡得死死的。刘邦想起了自己曾问过郦生：“你说，为何过了这么长时间，韩信还 不对齐采取军事行动？”郦生说："他那副样子，正是韩信的懒毛病呀！他这位淮阴出生的大汉常常表 现出周期性的冲动，有时还会像冬眠的蛇一样什么事也不干。”刘邦问张良的看法时，张良却有着另一 种见解，张良说道：“这或许是韩信有顾虑吧。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韩信胜利的太快，虽然迅速的打下 了很大的地方，但是因为没有基础，所以会害怕已经占领的地方会再度反叛，他怕会像项羽一样疲于奔 命，所以采纳了李左车的修养生息的建议。另一方面，他无法知道主公和项王的战斗会如何，他将大本 营设在修武，并在那练兵，我想是认为一旦主公与项王作战失利，也有利于接应。同时也是为了震慑那 些已投降汉军的人。在主公和项王之间的战争还没有结果时，韩信是不敢孤军远征宋的，如果韩信一旦 不考虑整个战局的得失，去远征宋国，一旦主公与项王的作战失利，项王的军队只要攻占并扼守住韩信 的粮道，就算他韩信本事通天，也无法让饿肚子的士兵打胜仗，一旦伐宋之战不能迅速结束，没有粮食 ，夹在楚军与宋军之间也只有灭亡的命运了。这些才是韩信的真正想法吧。”想着郦生和张良的话，再 近距离的看到面前的韩信一付副傻乎乎酣睡的样子，刘邦本来紧张的心也放松下来。刘邦平静了下心情 ，说道：“大将军！该起来了”。韩信还是呼呼大睡。刘邦继续说道：“项羽的楚军已经攻破修武城啦 ！”"啊！"韩信马上跳了起来，本能的一把抓住了身边的长剑，当他看见刘邦平静的望着他的脸时， 惊讶得问道：“主公为何会在这里？”然后急忙将他那把特长的长剑随手扔在了床榻上，向刘邦行礼。 "军队训练的，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去攻打齐国？"刘邦装作非常生气的责问韩信，然后刘邦将属于韩信 上将军身份的印符匣子拿在了自己手里后，看着韩信说道：“现在我收回上将军印，你没有意见吧”。 韩信的神情就像他正在玩着心爱的玩具，他知道这个玩具是别人的，而他正在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主 人却把玩具收起来的孩子一样，表情有些失落的回答道：“这本来就是主公授予我的，本就是主公的东 西，拿不拿回去也是由主公决定的。”看韩信如此表现，刘邦走出卧室喊道："阿婴！去把在修武的所 有将领都集合起来!"听到刘邦的命令后，夏侯婴马上出去执行起来。传令小校们在夏侯婴的命令下，立 即在天色微亮的时候，朝四面八方飞驰而去。韩信呆呆地盘腿坐在卧室的地面上，床边放着那把心爱的长剑。刘邦看着发呆的韩信，觉得现在的韩 信不过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突然觉得从某个方面看，韩信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刘邦站在卧 室的门口向门外看着，像是对韩信说，也像是对自己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哪？每个人的想法都 一样？是不是都想当天下的霸主？项王现在在世人的眼里是一个只会使用武力让天下臣服的暴君，认为 项王根本就不在乎百姓的疾苦，所以一旦有机会，许多人都起来反抗项王。而我在灭秦以后，只想做个 富家翁，如果可以，做个关中王也不错，可是谁知道天下的事竟然变成了这样，汉王与项王却成了不死 不休的敌人。”说到这，刘邦转身低头望着坐在地上的韩信，继续说道：“就算现在我肯向项王臣服， 现在的他会放过我吗？我如果向楚霸王项羽投降，那些追随汉王和项王拼命的人还会誓死追随在我身边 吗？那些仇恨项羽的人会放过我吗？如果我这么做了，那我就不再是天下人眼里的汉王了，也只是那个 在沛县的一个亭长，一个正人君子眼中的无赖罢了！就算天下人除掉了我，天下就会太平了？恐怕会有 更厉害的人来对抗项王吧！比如淮阴的王者韩信！”。听了刘邦说的话，本在发呆的韩信渐渐好像发现 了什么使他狂热起来的事一样，他十分谦恭地仰望着刘邦，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项王，我的路 和他不一样，正因如此，在汉王犹如被发配到汉中时，我还不顾艰难的投奔到汉王麾下的原因，想用尽 自己的一切能力帮助主公夺取天下！”然后，韩信看刘邦的神态就如同一个小孩子在等候着父亲的吩咐 。"今天就去攻齐！不过，你只能带两千兵去。"刘邦对韩信下达了命令。“就让我只带领两千人去讨 伐齐国吗？"韩信问道。“怎么了，没有信心？越是不容易的事，一旦成功了，就越是辉煌啊！你可是 能力非凡的大将军呀！如果是世人眼里的韩信的话一定会做到！我起兵反秦的时候可只有几十个人啊！ 剩下的大军由我直接指挥，我会尽力拖住项王的部队，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征伐齐国。你也知 道，对于和项王正面作战，我实在是没什么信心，其它的将领也是，如果没足够兵力，恐怕一听到项王 来了，就会想转头逃跑！那我这个汉王就又变成个孤家寡人了，也只能再次逃命了。”韩信认真的听完 刘邦说的话后，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韩信仰头对刘邦说道：“主公不必为士兵的多少而忧虑，仅赵国 就有五十多座城池，再加上代国和燕国，大概总有办法组成一支几万人的队伍。只是兵士如果没有经过 良好的军事训练的话，就算再多，也无法在战争中取胜，所以从练兵到做好所有伐齐的准备，要需要很 长时间的准备。”“征伐宋国的事还是像以前一样，各种准备和计划由你全权负责，至于该怎么做你自 己做决定。”刘邦说道。当所集合了的将领们突然看到刘邦突然出现在眼前，没有心里准备的他们都有 些吃惊，根本就不知道刘邦是如何进的修武城，更不知道刘邦是如何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现 在防备森严的大将军韩信卧室的，有些将领甚至觉得后背发凉，冷汗直流。所有人或许都有一个想法， 有人说汉王刘邦其实没什么本事，可是现在的情况证明，如果汉王刘邦真的想不择手段的杀一个人，就 算是像大将军韩信这样有本事的人，也会被不声不响的处理掉。因为不知道刘邦真正的意图，有的将领 开始悄悄的互相询问起来。刘邦以儒家所说的王的威仪大声说道：“现在我向上将军和汉军众将士发布 新的命令，从今天起上将军就率军出发讨伐齐国。"刘邦说完这句话，在场的将领们都不说话了。有的 望着刘邦，有的望着韩信。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在沉默中，刘邦的目光在众将的脸上来回巡视着，他 在观察着众人的目光。屋子里有很多人，可是谁都不发出声音，长时间的安静让所有的汉军将领都觉得 不舒服，韩信也静静的站在刘邦的左侧。当所有人都看向刘邦的时候，刘邦开始点将了。刘邦大声喝道 ：“曹参！”听到汉王点名，曹参出列，向刘邦施礼道：“末将在！”"你跟韩信一起去伐齐！过些时 候我会再派灌婴也去，你们二人要一切听从大将军的指挥！"“遵命！”曹参简短的答道。第二天，韩 信与曹参率领两千汉军踏上了伐宋的征途。刘邦则率已经训练有素的数万汉军留在了黄河北岸。修武 以东有一个叫小修武的镇子，刘邦在小镇子里囤积军粮，刘邦自己的大本营没有设在修武城内，而是设在了修武以南靠近黄河北岸岸边 的地方。黄河南岸的成皋城陷落后，四散逃亡的汉军将士，听说刘邦就在北岸，又成群 结队地聚集到了刘邦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