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淑妃冷静的很。 实际上，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冷静过。 英宗不愿意见她，这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往往，一个帝王所做下的决定都是他人难以改变的，而英宗，不说是千古一帝，但至少也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主，这也便就是她意料之中的原因。至于意料之外呢，则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英宗会这么毫无征兆的将自己打入冷宫。 他不能说是对自己有多好，有多么离不开自己，可是，那圣旨上的那么多的罪名，淑妃宁愿相信英宗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觉得这些有多么过分罢了，只是，这一次，必定有什么大原因，让他利用那些罪责，来将自己打入冷宫。 而，只要找到了那个真正让她失败的条例，她才有翻身的可能性。 她正这么想着，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她本来还要斥责身边的丫鬟，为什么有人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只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困境，嘴角又勉强弯了弯。 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就只是一个冷宫弃妃而已，就连温饱，都成了基本的问题，更不要说还有其他的侍女来侍奉了…… 她这么踌躇着，就看见言遇庆顶着一张平静的脸，进来。 “哥——”她小声的唤了一声。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此时的自己语气娇憨，就好像少女的时候，那样的依赖着哥哥，事事都要遵从他的意见，都听他的话。 言遇庆脸上的冷意却没有融化。 淑妃渐渐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好。 而这股子怒气，好似冲着她来的。 但是，哥哥，是不会这样的…… 自己在心里这么想着，淑妃的语气丝毫没有改变，她脸上挂着些许笑容：“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你能帮我见到皇上吗？他……” 她的话还未说完，言遇庆便挥挥手，一脸冷漠的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的。” 不是为了这件事情？那还有什么事情是比现在的这个事情还要重要的？ 还是说，哥哥他根本还是在生自己前几日的气？而且这么多天了，都一直还未消气，就算是看见自己一朝从高位上落下了，第一个想法也不会是想法子帮帮自己，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到这个，她的声音冷硬了些许，嘴却不自觉的撅着：“哥，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嫂子她根本就不是个好人，她还会留在你身边，不过就是想要趁机抓住你的把柄罢了，你怎么……” 她脸色有些苍白，想到在自己和嫂子面前，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心中就有些没滋味了，瞬间将自己被打入冷宫的这个事实忘在脑后了。 言遇庆脸上全都是化不开的浓雾，他攥紧拳头，冷声道：“闭嘴！言晚！这么多年来，直到今日，我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了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你的伪装非常之完美，让我都分辨不出来，还是你根本一直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亲人！我们从小相依为命过过来的苦日子，难道都是用来养你这个白养狼吗？！你知不知道，我知道真相之后，是有多么的失望？！” 本来的一腔热情，被人当中这么泼了一盆冷水，淑妃再是心大，脸上的笑意也是全然没有了。 她的身体忍不住痉挛，因为生气，肩膀一颤一颤的，冷声道：“言将军，你今天要是专程来看我这个冷宫弃妃的笑话，那我劝你还是请回吧，我是不会受到你这些冷嘲热讽的影响的，未来还把握在自己眼前，我就不相信我言晚没有翻身的那一天！” 翻译一下，那么这句话，也就是说，在言晚看来，自己要是有一天重新飞上枝头成为凤凰的话，那么言遇庆就得为自己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平常无论什么事情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哥哥，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最重的一击。 谁都可以嘲讽她，谁都可以奚落她，但是她怎么都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落井下石。 肯定是自己那个便宜嫂嫂怂恿的！ 哥哥从小对自己最好，好的没话说，只要他与赚到闲钱，就会送回来给她买新衣服，买脂粉，但是，自从沈婉婉出现以后，哥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原先只对着她笑的那张脸，开始对着别的女孩露出笑意，还是那种她特别不喜欢的笑意，原先他只对自己好，话里话外提到的，全部都是自己，然而，自己沈婉婉出现了以后，一连串的事情就出现了，而她再也不是他心目中的公主殿下了。 一个叫言晚，一个叫沈婉婉，一个是丞相之女，一个就是乡村姑娘，这两个人，一站在一起，明眼人就看的出来高下。 而沈婉婉，就好像她的克星一般，还要入住在自己的家中，自己的哥哥已经被她完完全全的抢走了。 一气之下，她参加了当年的选秀。 当年，那个时候言遇庆，也已经是七品的官员了，她还算是有资格参加选秀的。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重重的关卡中脱颖而出，并且一路走到了现在！ 然而，她已经看见了沈婉婉的笑话6、7年了，却在这一年，眼看着她翻身，稳稳压过自己在哥哥心目中的位置。 而自己，却在依一朝，从凤凰，又重新变回了山鸡。 其实这么多年，深宫的生活，已经让她有足够的承受能力，不至于还会惧怕那些流言蜚语与不屑的眼光所幻化成的利剑，可是，当那把利剑，是从自己哥哥的胸口中射出来的话，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淑妃倨傲的退后了两步，微微抬起下巴，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明明已经断了羽翼，还是忍不住开屏来炫耀自己。 言遇庆道：“言晚，我就问你一件事情我就走。” 淑妃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平静的道：“问吧。” 若是问题她真的很不想回答的话，她是不会回答的。 她自己在心中对着自己这么说。 “你把我的儿子弄到哪去了？”言遇庆道。 淑妃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哥哥啊哥哥，肯定又是我那个嫂嫂在你耳边吹的枕头风的吧？我就纳闷了，她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你这么说，把承夜置于何地、？他虽然那个在我身边养大了这么多年，可都是有亲生父母的，你……” 言遇庆毫不留情的打断她：“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也没必要再掩饰了。言晚。” 他看着她一直没说话，接着道：“我的儿子腋下应该有一块胎记的才对，然而承夜没有，你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 要是你也不知情……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只是，这句话没说出口，言遇庆就握紧了拳头。 言晚变了，或者她，她从头到尾都是连亲哥哥都可以算计的人，根本就是他没有看清楚罢了。 淑妃睁大眼睛，却蓦然笑了起来。 “言遇庆。”她她忽然喊他的名字：“你不会感觉很可笑吗？时隔这么多年，你才知道真相？” 真的是他所想象的那般，她是故意的。 言遇庆捏紧拳头，沉声道：“他在哪？” 淑妃突然绷住脸上的笑容：“他早就已经死了，十几年前刚生下来的那一晚上就已经死了。” 字字诛心，全部敲击在心脏上，言遇庆不由的后退两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早夭的婴儿那么多，还是被人紧紧掐住脖子死的，你说，这有什么不可能？” 言遇庆脸上又白了几分。 “言晚，我现在是在问你真相，你不要拿一个胡编乱造的鬼理由来搪塞我，我要的是真相，真相你懂吗？”他怒吼着。 淑妃沉默了会儿，还是道：“……我告诉你的就是真相，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也就罢了。” 她弹了弹指甲，豆蔻美好，只可惜，跟错了她这个主人。 不多时，这一个一个人，就要远离自己而去了吧。 时至如今，淑妃再不明白自己被打入冷宫的原因，那她也就白费了在皇宫中这独宠的这么多年。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的了，你既然不是来救我的，那就走吧。” 淑妃扬扬手，一脸的不耐烦。 言遇庆上前两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自己这个meimei：“言晚，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是想对我说的吗？你隐瞒了这么多年，我这个当哥哥的是哪一点对不住你，你偏偏要对我这个样子。” “从小，你想要什么，我拼尽全力，也要帮你拿到，后来，你想要参加选秀，我也尽力帮你要到名额，担心你在宫中这儿不好，那儿不好，我还费劲心思的来打听宫中的消息，你说说，我对你哪点不好了？让你对我心有怨恨到一定要伤害我的儿子？！” 言遇庆陡然提高声音。 淑妃脸上的冷意怎么都绷不住了。 她突然感觉周遭好冷。 明明应该快要接近夏季了，却给她一种真的好冷好冷的错觉。 她感觉全身抽空了力气，立即转过身，关上了房门，剩下言遇庆一人站在房子外面。 “言晚！你晚上睡觉都不会做恶梦吗？！” 言遇庆气急败坏，实际上，他的耐心早就没了。 面对淑妃的冷嘲热讽，他也感觉一阵无力上来。 “呯”！ 他一拳头打在墙上。 …… 书房里，接收到通报的英宗正半躺在榻子上，难得露出几分疲倦。 “她真的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跪在下头的人，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是。” 上一回已经听说了，帮忙英宗跑腿的人，已经被秘密处死，也不知道他这一回接收到的究竟是不是秘密的消息，要是真的那么重要的话，那自己的小命不久难保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哆嗦起来。 没料想到，英宗仅仅只是朝着他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英宗揉揉眉心，有些疲倦。 就在前不久前，他收到了言遇庆递过来的辞呈。 上头仅仅只是说了他年老力衰，况且这几年身体也每况愈下，不能再胜任将军的这个职位，想要辞官回乡。 然而，他不过是在壮年，甚少有辞官的例子。 英宗知道，他也是个明白人，这么做，不过是在向他示弱罢了。 他就是在试探，试探自己会不会放他走。 然而，就连英宗自己都不知道，他应该对这个助纣为虐的臣子该如何处置。 他这么多年在这个位置上，不说是勤勤恳恳，至少是比其他的臣子要省心许多，也不需要他多cao心。 然而，毕竟是他做下了那种事情…… 房公公在旁边，尝试性得问道：“皇上，刚刚沈贵人说要您今晚去她那里一趟，说要给你说一件事情……” “回绝了，不去！” 沈贵人就是原先的沈才人，昨日才刚刚升为贵人的。 英宗年纪已经不轻了，对这种小女儿的把戏，实在是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房公公把话带到了，也就算了。 要是其他的妃子叫他堂堂内务大总管带话，他定是不会答应的。 可是，那沈贵人，可是丞相家的女儿，虽然只不过一个庶女，但看起来也是个聪慧的。 要是皇上真的今晚去了她那里，恐怕也不会败兴而归，而皇上如果没去，他不过是在旁边提点一下，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仅仅是一件小事，却能够得到一个顺水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英宗心情烦闷，在屋子里憋久了，忽然站起来，“行吧，摆架碧桃宫。” 房公公应了一声，心下却又些喜色。 如果皇上真的去，那倒也是一桩好事。 到了碧桃宫，沈贵人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 见到皇上的到来，沈贵人清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皇上，你终于来了。” “等很久了？” 英宗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摸了摸她的脸颊，“脸怎么这么冰？还不快进屋？” 沈贵人眼里的风情怎么掩都掩不住：“嗯，皇上，我们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