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婉如病逝 生财有悔

    婉如小产，比正常生产更加伤身子，何况还要承受丧子之痛。被生财一顿数落后，婉如本就悲伤的心情雪上加霜，很快变得不眠不休起来。人瘦的脱了形。

    婉如的母亲来见女儿，一看女儿这般形状，心下就知道：女儿命不久矣！

    舅母对生财说：“儿啊，我看婉如心思太重，你还是要多开导开导她，即便是不能救回性命，总还要让她安心上路啊？！”

    生财有些不耐烦地道：“她就是心思重，动不动就哭，娘，你还是要多说说她，我们都劝不好的。”生财说完，起身走开。

    婉如母亲看生财对婉如一点情意都不念的景象，不由暗自落泪。想当初，他们表兄妹最是和睦，本以为女儿嫁给她不会受委屈，没想到纳妾后竟然这么快就冷淡了婉如。

    本看看女儿就准备回去的，眼见女婿对女儿如此冷淡，做娘的于心不忍，就住下来多陪陪女儿。

    婉如病后，巧云每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来问安，来问安，不是说屋里有怪味儿，就是说婉如脸上无颜色。婉如也没有力气计较，由着她来说几句怪话离去。

    婉如的娘来后，见巧云张狂至此，生气道：“你们大夫人身子不舒服，姨娘就不用每日来问安了！”

    巧云听了夸张地道：“吆，规矩可不能废！jiejie是大，我是小，哪敢不问安？！”

    婉如娘挟制她道：“她精神不济，懒得说话，你来问安，磕个头就走，不用寒暄。”

    巧云笑道：“莫不是让我做锯了嘴的葫芦？”

    生财有事找岳母，进来看巧云正在刁嘴，而且对象是岳母。于是皱眉道：“你来这儿张狂什么？！自己到屋子里待着去！”

    巧云见生财放话了，不敢再耍刁，低头应声去了。

    婉如娘见生财来了，安慰婉如道：“她走了，你静静地躺躺，我去和生财说句话。”说完，拉着生财来到院子里。

    “生财，婉如如今病成这样，你可不能再让人来欺负她！”

    生财意外道：“娘，此话怎讲？”

    “你纳的那房妾不简单，你以后让她离婉如远点！”

    生财不以为然道：“巧云生性活泼，说话难免没有轻重，婉如不要太计较才是！”

    婉如娘生气道：“婉如病成这样，她每日花枝招展的过来，示威吗？！”

    “娘，您若嫌弃她的穿着，明日我让她素雅些就是！”

    婉如娘看着生财道：“生财啊？你婉如meimei活不了几天了！这几天你就让她安安静静地吧？！不要让这些人去打扰她！”

    生财黯然不语，点头离开。

    巧云每日去问安，是她一天中一个很大的秀场，如今被取缔，巧云深感遗憾。可是想想：婉如也没几天好活了，就不用跟她太计较了。

    婉如生病以后，家中的各项事务都逐渐被巧云总揽，巧云心想：“如今我这只是代理，等婉如死了，我就让生财扶我为正！”

    巧云也颇有治家之才，接手家政后，家中竟然也是井然有序的。

    生财也有些意外，本来交于她手，也只是敷衍一下巧云，想等着巧云自己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再拿走家政大权。

    后来见巧云治理的很好，并没有什么纰漏。生财索性就将治家之权交于了巧云。

    婉如犹如一片秋风中的梧桐叶，瑟缩在枝头，仿佛再来一阵风就能将她从枝头吹落。

    生财眼见婉如的生命之火日渐暗淡，每日回家都会去看看婉如，特别是在婉如娘刻意提及他们二人的往日情谊后。

    婉如病得昏天黑地，可是见到生财的时候，她还是会崭露笑颜。都会撑着坐起来陪着生财说两句家常。

    这日婉如醒来忽然说：“今天给我洗个澡吧？”

    婉如娘道：“今天天凉，我给你用毛巾擦擦吧？”

    婉如道：“娘，给我在水里放些花瓣，我想身上香香的！”

    婉如娘见婉如说话颇为响亮，问道：“今天身上清爽些？”

    婉如道：“嗯，娘，我好像还有点饿，我想吃东西。”

    婉如娘高兴地说：“只怕昨天换了大夫，用的药对路了！我这就让厨房给你做点好克化的东西。”

    丫鬟们帮着婉如洗漱穿戴。生病这段时间以来，婉如是卧床后第一次下床。一下床婉如的腿就发软，丫鬟赶紧扶住。婉如坚持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婉如坐下让人拿来镜子看了看，“面色这样差！难怪生财来都不愿意看我。你们今天帮我修饰一下吧？”

    丫鬟怕累着夫人，乖巧地说：“大奶奶，你一会儿吃过东西，还要沐浴。不如等你沐浴后再帮你梳妆吧？”

    不一会儿，厨房送来汤水，婉如吃了小半碗。

    吃完了东西，婉如觉得身上更有劲儿了，“我想出去看看！”

    丫鬟们看向婉如娘，婉如娘眼睛红了，忍了半天道：“婉如，你身子弱，我让下人们弄个软椅，抬你出去转转。”

    婉如虚弱地点了点头。

    “你让他们准备沐浴的东西吧，我转回来就沐浴。”

    丫鬟看向婉如娘，婉如娘点了点头。

    婉如娘出去，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抬着婉如到花园里转了转。准备回来的时候，婉如说：“抬我去看看大家！”于是大家按照婉如往日料理家务时常走的路线走了一圈。

    下人们有好长时间没看到大奶奶了，如今陡然看到婉如被抬了出来，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给婉如问安。

    婉如待下人很是仁厚，下人们对婉如那是心悦诚服的，对婉如交代的家务也会勉力去做。偶尔做不到，婉如也会体谅，不会苛责。

    自从换了巧云理家，巧云对下人严厉冷酷，对于犯错的下人绝不手软。下人们开始是很不适应这种方式的。可是如果不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严苛的处罚。

    下人们只好每日战战兢兢地料理着家务。他们每天都在祈祷，希望婉如可以早日病愈。今天看见大夫人来看他们，他们都兴奋不已！

    巧云听到下人们的欢叫声，过来察看情况，发现婉如出来了。立刻呵斥道：“都不用干活了吗？！”

    下人们都四散开去，巧云看着婉如夸张地道：“大奶奶，您能出来啦？！”说着过来请安，婉如实在不想和她寒暄，闭眼道：“我累了，回去吧？！”

    下人们抬着婉如走了，巧云站起身撇嘴道：“剩一口气还要出来掀风浪！”

    回到屋里，婉如娘见婉如闭目休息，便问：“累了就歇歇吧？”

    婉如睁开眼睛道：“沐浴更衣吧？”

    婉如哪里还能自己沐浴？丫鬟将瘦弱的婉如扶入浴桶，婉如嗅着扑鼻的花香，高兴地说：“一定要帮我洗干净！”

    下人们也不敢多揉搓婉如，只是将她全身抹一遍后，便扶着她出了浴桶。

    婉如睁眼道：“将那件大少爷最喜欢的衣服给我换上。”

    下人们听言找来，为婉如穿上衣服后，婉如自己看了看身量，叹气道：“竟瘦了这许多？！”

    婉如娘难过得哽咽：“儿啊，你好好将养，过了这个冬，你就能长些rou了！”

    婉如苦笑：“过冬？让她们为我梳妆吧？”

    婉如娘劝道：“儿啊，你今天一睁眼就忙到现在，就是好好的人也该累了，你就歇会儿吧？”

    婉如执拗地道：“让她们来吧？”

    说着闭上眼睛养神，婉如娘心里多少有些不祥，也不好再劝，只好让丫鬟们捧着钗环来了。

    婉如闭目道：“精心些，一会儿好了就去请大少爷过来。”

    丫鬟们答应着，婉如娘示意她们动作迅速些，可是婉如却说：“不要简单了，要精致些！”

    丫鬟们低头答应，然后巧手翻飞，为婉如梳妆打扮。

    婉如自从病后就很少梳妆，今天想梳妆，丫鬟们哪有不尽心的？两个丫头忙着梳头，匀面，各负其责，又互相配合，很快为婉如修饰好了妆容。

    丫鬟还说：“大奶奶，你今天气色真好！”

    婉如嘴角挂着一抹凄凉的笑意。

    “去请大少爷吧？”

    下人们从巧云处请来生财，生财进屋一看见盛妆的婉如，唬了一跳，“这，这，这是干嘛？”

    婉如睁开眼睛看着生财，生财疑惑道：“怎么了？”

    婉如向生财伸出手去，生财很自然地接住，走到了婉如身边。

    婉如轻轻依偎了过去，生财不由得揽住了她。

    婉如轻声道：“我命不久矣，家里的事情，我不放心，想嘱咐嘱咐你。”

    生财听到此话，心中一痛，眼泪就溢出了眼眶。

    “你听我说。巧云是很能干，可是对待下人太过严苛，乃是伤阴德的做法。你一定要说说她！”

    生财道：“我会去说她，这些杂务你就不要cao心了！好好将养吧？！”

    “我走后，她自然是想你把她扶正，可是她心术不正，不能做当家主母。我走后，你自可以去选一个忠厚人家的女儿做正房，她还做她的妾室。”

    生财道：“这些不用你说，我王生财再不成器，也不能娶个青楼女子为妻。”

    婉如接着说：“我死后，我的父母还请你多加照拂。”

    生财也一一答应。

    生财道：“今晚我就陪陪你吧？”

    婉如道：“今天我很累，你在这儿我反而睡不好，你还是去巧云那边吧？”

    生财听了，将婉如抱上了床，亲自为她脱衣入寝。

    为婉如整理好被褥，生财看着婉如道：“你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婉如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淌了下来。

    生财吹灭了烛火，带上门出去了。

    第二日清晨，来唤婉如的丫鬟发现婉如已经没有了气息。可是妆容严整，就像熟睡一般。丫鬟赶紧去报于大少爷。巧云依偎着生财，听到丧报不满道：“扰人清梦！”

    王生财听到消息，心里一空，听到巧云的抱怨，一把掀开了她。王生财迅速起身穿戴整齐来看婉如。

    见婉如宁静安详，哽咽道：“婉如，你放心去吧，你嘱咐我的话，我都记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