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野云孤鹤
柳含风黯然看着粉脸通红的钟离，她娇羞的脸上掩不住的是经世的哀怨，那朵花开如血的桃花无端的有种凄绝之感，语气沉凝道：“钟姑娘，红玉、绿珠二位佳人，洁身自好，非风尘中人，希望姑娘你不要为难她们！小生若有冒犯处，还望姑娘多多包涵！”。钟离神色中闪过一丝哀伤，从木榻上轻挪娇躯，缓缓走于柳含风身前站定，她离的是那么近，双眸哀怨的直视柳含风双眼，白皙的额头又紧锁起来，芊芊玉手颤抖的拾起柳含风骨节深深的手，他的手是那么温暖，仿佛要把自己深深融进去。柳含风神情中痛苦之色nongnong，心中！心中似乎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白色身影，为什么，可是为什么，越来越模糊，她，又是谁？ 柳含风沉痛道：“钟姑娘，这…这恐怕…不太…”。钟离神色哀婉，纤纤玉指颤抖着轻柔的放在柳含风嘴唇上，哀伤道：“相公，妾身久久困在这彼岸花中，只为等你这一世的到来，年年花开如雪，却始终等不到你的到来！”。柳含风左手紧紧抱着头部，神色悲凉，沉缓道：“钟姑娘，你我萍水相逢，姑娘冰肌玉骨，万万不可如此作态！”。钟离神色中一股哀怨缭绕，放在柳含风嘴唇上的玉指无力的垂下，痴痴望着地面，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滴在柳含风的手上。她的手是那么凉，凉得心惊。滴在手上的眼泪又是那么热，热的仿佛要把人融化。柳含风低低一叹，右手不由紧紧握住钟离的冰凉小手，左手缓缓抬起，轻轻把钟离散落的青丝理到耳畔，定定看着她。钟离潸然泪下，却是不由自主的低低啜泣，娇躯如风中弱柳，使人有无限怜爱之心。柳含风一把揽入怀中，怀中的她极为安静，吐气如兰，只是她的身体，冰凉于水，仿佛被世人遗忘千年！ 站于门帘处，手上端着茶具的晴姨双手不断颤抖，脸上老泪纵横，放下门帘正欲转身回去。“晴姨，你过来…”怀中的钟离轻轻推开柳含风，脸上红霞升起，臻首低垂，两只小手局促不堪的揉着红色长裙，看起来娇羞不已。“是，小姐…”晴姨缓缓把手中茶具放在木榻上袖珍木桌上，颤抖的手拂了拂皱纹横生的眼角，慈爱的看着柳含风道：“含风，你和小姐好好说说，晴姨去为你们炒几个小菜，小两口，也真是的！”。钟离粉脸上红霞密布，小手拉着晴姨的衣身，低低垂着头道：“晴姨，你…你可不要乱说…”语气中却是说不出的甜蜜。晴姨慈祥看着钟离，用手拂了拂她眼角的泪痕，拉着她坐在木榻的左侧，转过身来，轻快的走在柳含风身前，悄声道：“含风，去好好说说，说不定再过几天就是夫妻咯，早点生个大胖小子，也省的晴姨天天担心…”说完，看着苦笑不已的柳含风，假装生气道：“还不快去！真是个木头…” 柳含风苦笑着道：“嗯嗯，我心里有数！”晴姨神色极为高兴，转身看了看低垂着头的钟离，嘴中哼着不知名的民歌，又叮嘱道：“男人就应该主动点，别什么都让人家将就你，晓得不？”柳含风连连点头，待晴姨走出后，假装咳了咳，朗声道：“钟姑娘，这茶气缭缭，余香袭人，不知此茶是何名？”，钟离闻声抬起臻首，局促道：“相公，妾身一时大意，竟然忘了这茶…相公，你快些过来，不然茶就凉了！”。柳含风含笑道：“钟姑娘，不妨事的！”提步坐于茶几右侧，不由看了看神色娇艳的钟离，便右手抬起稍带红色的黑茶盏，缓缓匀了一口，品啜起来。此为一开茶，宜小口，慢吞咽。此茶，品起来有嫩茶香气，味鲜生津，清香芬芳。看着缓缓沉于盏底的茶叶，钟离玉齿轻扣道：“‘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一嫩三鲜自古少’，想来相公应该知道此茶名由！” 柳含风品了一口之后，缓缓放下茶盏，细细看来，此茶汤绿水澈，茶叶叶底细小匀嫩，看上去柔和鲜亮，便含了一丝自信道：“此茶，应为贡茶中的——上品碧螺春。春风开采，至谷雨结束，采摘的茶叶为一芽一叶。此茶，细细尝来，隐隐有处子之香。传闻采茶女为二八之龄，于天朗气清之日，五更之后开采，至晨光熹微时鸣鼓而收。采茶时，女子檀口粘湿手指，以指尖摘下。”柳含风说至此处，不由缓缓喝了一口，接着道：“此套茶具，茶盏黑中带微红，纹路兔毫，杯微厚，久热难冷，应为紫砂中的上品！” 钟离浅浅一笑道：“相公博学广文，妾身自叹弗如。那，相公能够说出煮茶之水么？”，臻首一斜，信心满满的看着柳含风。柳含风嘴角一笑，洒然道：“古人道：天下水以通州虎跑泉为第一，小生看来不然。人之品性不同，风味自然有别。姑娘煮茶所用之水，应为冬天雪水。水清冽微寒，犹有余香。茶之具、煮、饮，三者咸备。又有美人相伴，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钟离一时间花容俱放，双眸微低，看着柳含风杯中茶汤只余三分之一，玉手轻抬，提起紫砂壶，缓缓续水，轻声道：“相公当真是慧眼灵性，一语道破，妾身从心里佩服。适才听晴姨说，相公正翻看书卷，不知相公所闻，可有所得？”。柳含风看着钟离认真的模样，含笑道：“钟姑娘秉性天成，所阅之卷古雅醇正。不过，小生在《诗词闲集》一书中偶得两句，着实是古妙！”钟离放下手中茶壶，挪了挪榻上的娇躯，玉手一抬，抿了一口茶后轻轻放下，兴趣盎然的道：“相公所得，不知是哪两句？”柳含风神情回味，迟缓念道：“‘天迥云垂草，江空雪覆沙’，‘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钟离纤纤玉指覆于桌面，轻轻写划，轻锁蛾眉道：“前一句苍凉奇古，气魄雄浑，想来所写之人胸襟抱负自然非凡。只是这后一句，相公可知其来历？”。柳含风看着钟离玉指的双眼不由抬起，惊疑道：“噢，这倒是不清楚！” 钟离玉指一停，清声道：“《无双榜》排名第三位，血洗魔道三千万，震退九幽八百里，一拳定天下，云僧成神话。撼天拳云僧，相公可曾听过？”柳含风内心激荡不已，大笑道：“撼天云僧，何人不知，谁人不晓！难道，此句是其所写？”。钟离抿了口茶，悠悠道：“古佛南伽十大弟子，妾身所知只有三人！大弟子无悲，成名绝技为摩诃三式，相公前日所使的便是其中的般若掌、拈花指，三式中还有一式是罗汉拳。十弟子为降魔佛，一直在红尘中修行，想来相公应该是清楚的…！”柳含风神情一黯道：“金刚大师，不久前，于领悟不动明王一式后，便坐化风去，消失于红尘之中…”钟离眉间又紧锁起来，叹道：“哎…，金刚大师于妾身也有所施化，想不到竟然…竟然…”说到此处又不禁掉下泪来。柳含风轻握钟离茶几上的玉手，温和道：“金刚大师，对佛道精研已到化境，离…钟姑娘不必忧心！”。 钟离整了整情绪，缓缓喝了几口清茶，凄婉中回忆道：“贵逼身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此诗便是云僧所写，那日云僧立在王府外，以此诗向博陵王投贺。博陵王当时有称帝野心，便觉此诗气魄尚小，自度应改“十四州”为“四十州”，方将登堂接见。那云僧一拂长袖，望天答道：‘州亦难添，诗亦难改，闲云孤鹤，何天不可飞耶？’飘飘然凌云而去，当真是野云孤鹤，方外奇人。这云僧，野史中记载为散修，其实他便是古佛十大弟子中的二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