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中秋佳节
木牙镇上，晃眼间中秋佳节已至，因中秋节在蓝月国为三大灯会之一(其余两大灯会为春节和元宵节)，故而金源特意起了个早。金夫人服侍他洗面梳头，穿戴整齐后，金源便踏出这栋幽静典雅的三进四开小楼，朝镇上的天香楼走去。天雾蒙蒙的，已是五更天，金源口中不由碎道：“还说起早打点打点，好让镇上百姓玩个痛快，不成想离往日点卯时刻却也不远……”，一边脚步细碎的走着，一边紧了紧手中卷好的两尺来宽的字画。这幅字画却是昨晚劳烦朱老先生许久，才看在自己面上作成的。“让道，让道！！！”一名小贩推着板车擦着金源身旁，急速地跑过，差点撞到那幅字画！金源勃然大怒道：“死不长眼睛的，也不看是什么人，倘若撞坏这字画，你拿命来赔？”。那小贩闻声立马一顿，身体由于急速的停顿不得不撞到黑布盖住的板车上，恭敬的转身过来，一脸通红的堆笑道：“金掌柜咧，您老可起得真早！因为运送的是贵店的香火纸钱，小仆一时心焦，冲撞了您老！还望金掌柜您额上跑马，就饶过小仆这一回……”。金源看这小贩的脸貌有些熟悉，想起昨日自己在千香阁预订祭拜的香火纸钱时，立在门边的年轻小童，其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却是极有经商头脑，与自己那不成器的败家子一比，实在好得太多，不由摆手道：“年轻人，凡事得当心点，还好老朽身体无恙，你去吧！”。“得嘞……”那小贩却是心焦，得令后推着小板车一溜烟儿就不见了，显然是怕耽误了时辰。 天已渐渐发白，一路走来，看着稀疏忙碌的商贩身影，金源不由有些感叹，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当年自己也是挑着担子，靠来回倒卖玉器养家糊口，经常是连夜连夜的从睡梦中饿醒！不经意间抬头，那道雄踞木牙镇上珠光宝气的阁楼映入眼帘，金源心中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昂首阔步的向它走去！ 晨光中，富丽堂皇的天香楼瓦檐上，悬着无数十丈来长的竹制灯笼，灯笼样式或呈果品形，或呈鸟兽形，或为虫鱼形，或刻“欢庆中秋”字样，与描金铺红的朱栏碧雕相映成辉。天香楼门帘外，金源正立在告示牌旁，两眼盯着那告示，不断搓着三撇胡须，微微颔首，只见告示上写道：“各位父老乡亲，修士清客！适逢中秋佳节，金桂飘香，玉莲十里，得此佳境怎不对月长歌！老朽不才，于天香楼一层设下百桌佳肴，意欲与诸位共享这天伦团圆之夜！并在二楼水月亭中，设下茶饼酒肴，丝弦管乐，同赏今夜婵娟。望诸位高赏薄面，屈尊敝楼！”，其下另开一行，末尾写道：“天香楼，掌柜金源敬上！”。金源对自己的文笔甚感得意，看来与那顽固的朱老夫子夜夜促膝相谈，似乎还有些用处。不过，想到两月前上万修士诡异消失于水月亭中，金源心中又隐隐有些作痛，若不是自己半辈子的积蓄，在正魔各大教派中疏通走动，这天香楼恐怕早已化为灰烬。不过以前久天香楼日进斗金的趋势来看，不出半月自己便能扭转亏损之势。幸好，自己与那朱老夫子彻夜长谈，想出此计。一来可以招揽被对面碧云茶斋抢去的生意，二来嘛，可以消除大部分主顾对二楼水月亭的恐惧。看来这朱老先生提出的计策，实乃一箭双雕…… 太阳渐渐西落，天边红霞满布，看来往后几日将是碧云晴空的好天气。木牙镇上，家家彩灯高挂，灯火辉煌，灯影幢幢中，小镇不啻琉璃世界。洁净光滑的青石板上，火红灯笼映照，越发显得通红热闹。碧云茶斋前，刘万拉过一根竹凳坐下，口中耷拉着一根旱烟，正吧嗤吧嗤的吸将起来，烟叶上的火星一闪一闪的甚是好看。一连吸了几口后，刘万猛然从竹凳上立起，干瘦的老脸上有了一丝愤怒。在珠光宝气的天香楼映衬下，自己的碧云茶斋显得极为冷清。自从两日前，那乌虚子说书至半途离开后，这茶斋生意是一落千丈，莫说是冷清，简直就是门可罗雀。想到此处，刘万又猛然坐下，膝盖间发出一道骨头摩擦的声响，却是没有在意。抬起手中旱烟，刘万急促的猛吸了几口，终于是闷声下来将烟杆在竹凳上敲灭，将其立在门槛旁，起身站起。朝竹帘里，刘万阴阳怪气的喊了声：“刘贵，好生照看店面，有事到对门找我！”，边说边提起一把老骨头，向面前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挤去。 挤！莫可言说的拥挤！看这架势，是要挤出人命！人群中，上至七十白发老太，下至三岁的小娃都不要命的往天香楼大门挤去。此时，那天香楼六道香樟木所制的大门均是完全打开，密密麻麻的人影脸贴着脸争先恐后的挤进去，刘万看着被挤得昏死在路边的两个壮汉，心中暗喜道：“幸好老夫天天练长生拳，骨头还算是硬朗！”。干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花白的头发一甩，死命向前挤去。刘万此时，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间，身体一下是急速左摆，一下又是猛然右晃，昏昏欲睡，似乎还有些舒服。摇了半个时辰后，刘万终于是摇到了门口，头昏脑涨的睁开双目，看着眼前的境况，老脸一呆！ 百丈来宽，装饰的金碧辉煌的天香楼一层大堂，黑压压的一片。婴儿啼哭声，妇女吵架声，修士谈论声，酒杯相撞声……，千奇百怪的声音交织过来，喧闹至极，此刻，刘万耳膜中嗡嗡直响，二昏二昏的。猛然间，一丝响动从脚上传来，刘万不由睁开昏花的老眼，定睛一看，自己脚上几名六七岁的孩童正用小手死命敲打着，看见刘万望过来。其中一名孩童，眼泪哗的一声从小脸上喷涌出来，小脑袋左右拼命摇晃，大声嚎哭道：“老伯伯，你踩着我的鸡腿了！呜呜……呜呜……昂……昂……！”那孩童抱着刘万枯瘦的大腿就是一顿乱蹭。刘万拗不过，极为小心抬起右脚，费力地弯下腰去，捡起已经踩扁的鸡腿吹了吹，用一种极为柔和的语气道：“小朋友，伯伯不当心弄脏你的鸡腿，改日请你去碧云茶斋作客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