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
“吃在扬州,死在柳州”,意思说扬州是人们吃喝玩乐的地方,柳州则是人们死后的好归宿,因为柳州的棺材闻名天下。 清朝时,“苏记寿材铺”在柳州极有名气,掌柜苏迈进经营的多是上等棺材,其中不乏极品。苏迈进有个叫苏步烟的女儿,长得肤滑脂凝眉目生情,是当时的美人儿,只因为家里做的是卖棺材的晦气生意,大富大贵的人家不愿意上门提亲,而那些小户人家苏迈进又看不上,眼睁睁把苏步烟耽误到了25岁还没有婆家。 那年,苏步烟出城到姑姑家走亲戚,回来时天已傍晚,当她坐着轻便马车走到城郊一座大宅院的门口时,突然无缘无故地断了轮轴。车夫正在束手无策,大宅院的两扇朱漆大门沉重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衣着华贵的美妇人,问明情况后,邀请苏步烟进里面坐坐,等车夫回家另换了马车再走。苏步烟看除此一座宅子外,前后再没有人家,那美妇人又温婉和善,就让车夫回家换车,她跟美妇人走进了大宅院里。 大宅院里的房舍很气派,廊回柱立的,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美妇人请苏步烟进入客厅坐下,客厅内银灯高掌,一片金碧辉煌。苏步烟心里疑惑,想不起柳州谁家的府邸会这样奢华。 美妇人笑说:“我有个侄儿很是倾慕苏姑娘,他现在这里,苏姑娘不妨见见。”苏步烟听她说得突兀,很是奇怪,“夫人认得我吗你侄儿又是谁”美妇人大声向门外说:“阿紫,你的意中人在这儿,怎么倒不敢进来了”她这话让苏步娴脸红,好奇地想看看阿紫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见门外慢慢进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件乌紫发亮的华贵袍子,眉眼俊朗,神态轩昂。初初一眼,苏步烟便觉怦怦心跳。乌衣人进来后,向苏步烟深深一揖,“在下乌阿紫,对苏姑娘渴慕已久。”苏步烟的两颊越发桃花般绯红起来,顾盼左右而不语。一旁的美妇人适时笑说:“真是慢待了苏姑娘,坐了这么久也没有奉上茶点,我去叫下人拿上来。”说完走出去再不回来。 客厅里就剩下了乌衣人阿紫和苏步烟。苏步烟忍不住问阿紫:“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阿紫说:“苏姑娘的美貌整个柳州城都是知道的。”苏步烟更是含羞,“外人谬传妄议罢了。公子府上是哪一家这儿又是谁家宅邸”阿紫说:“我家姓乌,这里是我姑姑家,姓王,姑夫在世时曾做过尚书。”接着,两人又说到了琴棋书画,阿紫那典雅的贵胄气质,让苏步烟渐感心意迷陷。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拍门声,原来车夫另换了马车来接苏步烟了。阿紫的姑姑出来送苏步烟,笑说:“苏姑娘要是对我这个侄儿有意,就请在家静等媒人上门提亲。”苏步烟红着脸笑而不答。临出府门时,阿紫向苏步烟深施一礼,“万望苏姑娘不弃。” 苏步烟回家后,没有将遇到阿紫的事告诉父亲,只是在心里热切地盼望着阿紫遣媒上门提亲。 一天,柳州城的富户江培基请媒人来苏家提亲了。江培基40多岁,丧了正头妻子,想娶个填房。苏步烟听后,大是愤恨,一口回绝说:“除非这世上的男子都死绝了,我才嫁姓江的!”也难怪苏步烟生气,那江培基除了有钱,相貌实在不堪一提,心气高傲的苏步烟哪里看得上。苏迈进生苏步烟的气,“江家是柳州的富户,你过去就是当家的大娘子,这么好的条件你看不上,难道另有王孙公子看上了你”苏步烟赌气说:“父亲只管等着,有个乌家的,不日就会上门提亲,和王孙公子也没有什么差别的。”苏迈进疑惑地问:“这柳州城内哪有什么姓乌的大富大贵人家”苏步烟不容置疑地说:“来了父亲就知道了。”苏迈进将信将疑,“那就给你10天时间,乌家不来,一准和江家订婚!” 10天过去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姓乌的人家上门提亲,倒是有一家上门订购棺材的,“苏记寿材铺”里那口最上等的棺材被人用3000两银子出手阔绰地订走了,并说好3天后来抬走。那口棺材是苏迈进两年前用最好的阴沉木倾力打造出来的,因为过于昂贵,一直停置在“苏记寿材铺”里。 苏迈进责问苏步烟:“你不是说乌家的人会上门提亲吗如今连两年卖不出去的棺材都卖掉了,你还以为自己奇货可居只能人老珠黄,越发嫁不出去!”苏步烟无言以对,既疑心阿紫反悔,又疑心阿紫不来另有原因,患得患失地寻思了半天,决定丢开羞涩矜持,亲自去问个明白。 苏步烟悄悄离家,独自出了柳州城,来到上次经过的荒郊,只见荒草遍布,哪有什么宅邸人家。苏步烟疑心记错了地方,转向别处走去,过了一片松林,眼前突然现出一座大宅院,看看似曾相识,只是厚重的朱漆大门两侧,与众不同地分立着两匹高大雄俊的石马,门楣上写着:王府。苏步烟心想:“果然是我记错了地方,原来在这儿,那晚上怎么就没注意到大门两边立有石马呢”奇怪的是王府大门紧闭,侧耳听听,内里寂静得没有一点儿声响。 苏步烟在那府邸前徘徊踌躇,既羞怯于上前叩门,又不甘心就此回去,直到日薄西山、夜色朦胧,还在举棋不定。苏步烟正进退两难之际,忽听身后有马蹄声,回头看去,竟是阿紫骑马过来。苏步烟喜怨交加,一咬牙跑出去拦住阿紫的马说:“君子无戏言,你不是说要到我家提亲吗害我白白等了你这么些天,受了我父亲不少奚落。”阿紫看是苏步烟,高兴地说:“苏姑娘怎么在这儿我一直想再次看到你,今儿真是天遂人愿。”接着又有些诧异地说,“我姑姑已经派媒人去过你家了,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你我姑姑这段日子走亲戚去了,我每天过来帮她看守宅院,不过她明天就回来了。”苏步烟一怔,“父亲怎么没告诉我”阿紫信誓旦旦地说:“明儿我就把彩礼送过去。”苏步烟仍然有点不放心,“明儿公子家的彩礼不到,我可就嫁入江家了。天色已暗,我也讨得了公子的口实,请公子用马送我回去,免得再晚些我父亲生疑。” 阿紫把苏步烟扶持马上,他在前面牵马徐行。马背上的苏步烟看着前面轩昂稳沉的阿紫,芳心大动。阿紫突然说:‘阿紫姓乌,姑娘姓苏,伐木若何,赶造吉屋。’姑娘记住了,如果有人唱起这四句,那就是我来迎娶姑娘了。”苏步烟虽然觉得这话有些怪异,还是牢牢记在了心上。 苏迈进那天不见了苏步烟,家里又没有一个知道她的去向,不由怀疑是不是跟人离家私奔了。一家人正乱着,黄昏时,苏步烟突然被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尊贵的乌衣人用马送了回来,然后乌衣人一言不发地走了。苏迈进惊疑地问苏步烟乌衣人是谁,苏步烟说:“他就是姓乌的,姑夫姓王,当过尚书。”苏迈进沉下脸子,“我早打听过了,这柳州城内,根本就没有什么姓乌的人家,更没有姓王的尚书,准是你和人有了私情,我决不许你做出什么有损苏家名誉的丑事!我已经答应了江家,他们明天就来下聘礼。”
第二天上午,江家整整齐齐抬着一二十盒东西送彩礼来了,花红柳绿地摆了苏家一屋子,喜欢得苏迈进都合不拢嘴了。苏步烟心急火燎地等阿紫的聘礼,直到太阳斜得不能再斜、地上的人影拉到最长时,门外突然热闹起来,心渐趋死的苏步烟一下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去看。门外送聘礼的队伍排满了一条街,银树金花珊瑚珍珠,各样奇异的宝玩,看得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那排场直逼帝王下聘。 队伍在苏家的门口停下来,苏迈进呆看着眼前的盛大排场,糊涂自己哪时攀附了这么一门富贵冲天的亲家。领头的轿子内下来一位美妇人,笑向苏迈进说:“苏亲家,我是阿紫的姑姑,这物事排场,你要是满意,我们明天就行大娶之礼。”苏迈进在这贵气逼人的美妇人面前,不及细想,只会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第三天,苏家忙乱着出嫁闺女,亲朋络绎不绝地前来贺喜,都不知道苏步烟嫁进了哪家豪门,正在议论纷纷、猜测不已时,那边“苏记寿材铺”里的伙计跑来告诉苏迈进说:“人家今日来抬乌木寿棺,现在那边等着。”苏迈进很生气地训斥伙计:“不是告诉你今日铺子不开门吗”伙计委屈地说:“是你跟人家定下的日子,恰好就在今天。”苏迈进想起有这么回事,而且是个大主顾,就说:“让他们绕道抬走吧。” 吉辰到时,乌家声乐仪仗声势浩大地来迎亲了,奇怪的是却不见新娘坐的轿子。大家正在莫名其妙时,却见16个人抬着一口大寿棺停在了苏家的大门口,那寿棺通体乌紫发亮,上面雕龙刻凤,极是华美雄沉,正是“苏记寿材铺”用数千年的阴沉木倾力打造出的极品乌木棺!抬棺的人齐声唱说:“阿紫姓乌,姑娘姓苏,伐木若何赶造吉屋。” 苏步烟早已梳洗妆扮停当,听到歌声后,遂明艳惊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时,沉重的鸟木棺不启自开,苏步烟最后看了一眼苏家,从容入棺,棺盖复闭,声乐仪仗拥棺而去,瞬时踪影俱无,众人惊骇失色。 后来有人说,柳州城外有座明朝王尚书坟,相传王尚书的夫人是一乌木精,那个乌阿紫嘛,嘿嘿,应该是“苏记寿材铺”里的那口极品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