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兼听则明 偏听则暗

    紫英殿中，皇帝设宴，中书令陈日飞以及安国公尉迟涛在座，为新任四御史践行。

    孟秋、王璨、卢纶、罗钦皆是由皇帝自崇文馆当面提拔。

    “卿等本是布衣，如今可算平步青云。布衣之时，言谈举止率性由心。

    如今身为朝廷言官，执掌柬讽监督职权，本身言行亦要端正。

    己不正？焉能正人？御史出京，地动山摇。所到之处，地方官员必有尽心奉承者，甚至不惜民力。

    卿等乃是代朕出行，应知朕最恨者即是无故扰民之人。

    卿等谨记，朕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御史乃朕之喉舌，若是徇私枉法，朕一旦查证，卿等身败名裂亦或悬首午门皆未可知。

    荣华富贵，世人大多如此盼望。朕不需卿等免俗，然卿等只需尽心竭力做好本职。

    卿等做出功绩，朕亦不会吝惜钱财名望。”

    皇帝一番言语，恩威并施。在场四位御史，皆是聪明绝顶之辈，焉能不懂帝王之意？

    四人一齐跪在皇帝面前，同声言道：“臣定不负陛下重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陛下，御史即为皇帝耳目，陛下应许御史专折奏事之权。”尉迟涛开口建议。

    “尉迟卿所言极是，朕许卿等御史专折奏事，卿等奏折，专呈朕处，任何官员不得借故拦截。”

    对于尉迟涛提议，皇帝欣然应允。

    宴席过后，皇帝将陈日飞留下。

    “陈卿，宴席之上，卿含笑不语。卿对此番御史出京巡查一事，有何看法，不妨明言。”

    皇帝发问，陈日飞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陛下，臣对于此事，极力赞成。

    天下百废待兴之际，吏治整顿，刻不容缓。

    陛下于此时选拔御史出京，可谓对症下药。只是偏听则暗，御史所言，亦是一面之词。

    且御史代替皇帝出巡，声势极隆，权力之大，前所未见。

    若御史心怀私念，其为害势必更烈。施政之要，在于牵制平衡。陛下已然派出四路御史，此为明察。

    陛下还应再派出四路御史，让他们轻车简从，秘密过境，此为暗访。

    暗访者可晚些出京，亦有考核御史出巡言行举止之意。

    如此一来，兼听则明，且有所制衡，不可一方独大。有此明暗两路御史出巡，方可无虞。”

    皇帝沉默良久，方才说道：“卿之考虑周全，是朕过于急切。依卿之言，这四路暗访御史，该由何处选拔？”

    “暗访不似明察，宜选拔处事老练，久历官场者方可。

    臣以为，京中各部衙门，多有小官，沉浸官场十余年乃至更久。

    这些小官之中，亦有才干过人者，却郁郁不得志，不能升迁。

    陛下可颁下一道诏书，令京中各部衙门六品以下者，皆可上书一道。

    书中自述经历以及施政方略皆可，陛下可从书中遴选优秀者，破格提拔任用。

    京中小官数百人，选出四名暗访御史，绝无难事。陛下以为如何？”陈日飞悠然说道。

    “卿之言，深合朕意。

    朕当即下一道诏书，非但洛阳各部衙门小官，天下各处衙门小官，郁郁不得志者皆可上书一封。

    这些小官浸yin官场，对时弊了若指掌。如此一来，朕便可对吏治多一分了解。”

    皇帝十分高兴，对陈日飞之言大为赞赏。

    平日里这位青年帝王多是喜怒不形于色，而这一刻，他欢欣鼓舞，一眼便可看出。

    陈日飞对此了然于胸，这位青年帝王，睿智，坚韧，心机深沉。

    然其终不过二十于岁，加之自幼生长于冷宫，无人相伴，心中渴望他人认可。

    这意识暗藏心底，总在不经意间流露。

    而陈日飞之前跟随冯公略，于江湖之上，见惯世间百态，各色人等。

    对人情与人心见识上，他不似尉迟涛那般与生俱来，却也在点滴之间磨练而成。

    在他眼中，世人皆有弱点可寻，皇帝亦不例外。

    眼下这位皇帝，胸中包含不平之气，犹如利剑，随时可能出鞘。

    此时若不能加以引导，极易被宵小之辈利用，变得好大喜功，乃至穷兵黩武。

    皇帝系天下大权于一身，其一步错，天下百姓便会用血泪填补。

    因此在与这位皇帝相处之时，陈日飞加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