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风浪苦 番邦欺 民生多艰

    东丽兵船之事，刺史燕青亦早就在奏章中有所提及，皇帝闻言并不觉意外。大队人马留在村外，皇帝仅带少数护卫入村。村内土路泥泞不堪，燕青在一旁有些紧张。皇帝今早临时起意，要来靖海营村查看。时间过于紧迫，他无法提前安排人手前来村里修路。眼见皇帝踩在污泥之中，燕青心里打鼓。他怕皇帝恼怒，降罪于自己。

    “陛下，村内道路泥泞，十分难行。臣可安排一副软轿，请陛下上轿。”燕青低声询问。皇帝笑道：“卿不必紧张，百姓村民走得，朕便走得。区区污泥，何须在意。若不如此，朕怎知民生多艰？朕出行本意，便是为此，卿且安心，朕不会怪罪于卿。”

    这番话常九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常九颇为感动。他原本以为，皇帝便是远在京城皇宫之中享福。天下百姓如何辛苦，他怎会在意？皇帝路过之处，皆有村民出来跪拜。不少村民直接跪在污泥之中，衣衫褴褛，让人于心不忍。

    “常九，传朕之命，村民百姓见朕无需跪拜。地上泥泞，岂能因繁琐礼节让百姓受苦？”常九已然热泪盈眶，他今日才知如今皇帝心系百姓。

    走到一户人家之前，院内三座坟茔耸立。皇帝颇为不解，开口询问：“此地风俗为何如此奇特？坟茔为何修建在院中？”

    “陛下有所不知，渔民不同农夫，出海打渔乃是风险重重之事。遇上大风浪，可能船覆人亡，自此一去不返。或是遇到水贼以及东丽兵船，亦会一去不返。似此种事情，并无尸首可寻。家人只好将亲人旧衣冠放入木盒之中埋起，可叫衣冠冢。”刺史燕青在一旁解释。

    这时屋门开启，一对白发苍苍老夫妇走出来。两人皆手持拐杖，老婆婆已然双目失明，要靠手扶老汉才能前行。见两位老人要下跪，皇帝连忙上前用手搀扶。言道：“老伯切勿行礼，朕虽为天子，尊老亦是份内之责。”

    常九从旁边搬过来三个破木墩，皇帝就坐在木墩之上，让那老夫妇坐在对面。“陛下，这是本村百姓霍老伯，老伯一共四子，其中三子皆出海打渔未归。如今老伯仅剩一子，在东莱城饭馆给人当伙计糊口养家。”常九在一旁低声介绍。

    皇帝点头，亲切问道：“霍老伯，生活可还过得去？”

    霍老伯涕泪横流，半晌言道：“陛下，草民从未想过，今生可见到天子。朝廷尚算人道，花甲以上者免除赋税劳役。可惜草民命苦，如里正所说，草民有三子全都被东丽兵船捉去。如今生死未知，已然数月。草民无奈，只好在院内修起这衣冠坟。陛下，大晋兵强马壮，听闻陛下征服岭南，横扫北疆胡人。为何不能重设靖海卫？制服那东丽番邦。

    陛下不知，那东丽兵船在海上横行霸道，见我等渔民便会掳走。常言道得寸进尺，若是朝廷再这样不理不睬。番邦迟早会攻上岸来，抢掠百姓。草民已失三子，老妻日夜思念骨rou，哭泣不止。如今双目失明，命不久矣。若陛下可重设靖海卫，收复海疆，赶走东丽兵船，护我等渔民安危，草民即便身死，亦可瞑目。陛下可知，这靖海营村中，多是当年靖海卫军卒后人。家家有家训，不敢忘水战厮杀之法。只待有朝一日朝廷重设靖海卫，再度参军报国，为陛下尽忠。草民先父，先祖，皆是靖海卫中军士。若陛下重设靖海卫，草民愿召回一子，入伍为陛下尽忠。这副楼船图，乃是草民家传之物，今日献于陛下。渔民生活不易，日受风浪之苦，如今还要被番邦战船欺凌，这如何叫人过活？”霍老伯流泪控诉，皇帝颇为动容。

    正如霍老伯所言，渔民风里来浪里去，生活困苦不堪，怎能再受欺凌？皇帝手捧那份楼船图，图纸发黄，多处磨损，可见年代久远。

    皇帝将楼船图交予苏城，随后对霍老伯言道：“老伯之言，皆是发自肺腑。朕愧对老伯，愧对东莱渔民百姓。朕答应老伯，必重设靖海卫，掌控万里海疆。我大晋渔民百姓，出海打渔，岂能受番邦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