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世之功 却有隐忧

    天顺三年腊月，临近除夕。坤极宫中，中书令陈日飞来见。“陛下，匆匆召臣入宫，所为何事？”皇帝满面笑容，命苏燕将那份军情捷报交给陈日飞。待陈日飞看罢，陈日飞起身施礼说道：“恭贺陛下，尉迟大人四路进击，大破北遒白狼部。难得此次国库入帐白银千万两，可喜可贺。北遒五部，青金赤白黑。昔年尉迟大人在长安之时，击破黑狼部。如今北上草原，击破白狼部。五部去其二，北遒覆灭之日不远矣。”

    皇帝点头言道：“如此不世军功，唯安国公可立。尉迟涛此次挥军出击，北遒三年内难以复原。据传闻乌罗可汗死于兵变之中，新任可汗乃是其次子摩鲁特。尉迟卿此番出击，正当其时。新任大汗根基未稳，无暇顾及白狼部死活。”

    “陛下，那新任可汗摩鲁特，听闻白狼部被破，怕是要小酌几杯已是庆祝。其断不会出军救援，可谓乐见其成。北遒五部，素来都是各自为政。可汗名义统帅各部，实则各部心怀鬼胎，对可汗都是阳奉阴违。如今白狼部被破，摩鲁特定会伺机侵吞白狼部。待其吞并白狼部，消化三五载。便可趁机吞并其余两部，一旦成功，则可效仿中原，建立帝国。臣以为，至多十余年，我国同北遒决战在即。尉迟涛大人高瞻远瞩，其必会事先出兵，削弱北遒。臣颇为担心尉迟涛大人身体，北地苦寒，尉迟涛大人军机繁忙，事务沉重。臣见尉迟大人奏章之中，字里行间颇有悲壮之气。若尉迟大人身体安好，断会等到北遒内乱之时再行出兵。如今尉迟大人提前出兵，恐是迫不得已为之。陛下，请派遣得力之人前往幽州，分担尉迟大人肩上重担。尉迟大人乃是朝廷屏障，万万不可有失。”

    皇帝沉默许久，方才言道：“卿之言字字珠玑。朕意在庆功，却未想到此中深意。是朕之过，朕之过也。朕再派遣两名御医，前往幽州，为尉迟卿调治身体。陈卿以为，谁人可前往幽州，分担尉迟卿肩头重任？”陈日飞起身奏道：“陛下，臣推举一人。代县县令孟元振，此人现在刑部大牢之中。”

    皇帝眉头一皱，这孟元振他亦知晓。此人今年刚过而立之年，在代县任职五年。此人收受贿赂，多有不法之事。代县百姓甚苦其人，在其被押送刑部之时，百姓曾燃放爆竹相庆。皇帝开口问道：“陈卿，此人刑部已然定罪。需在刑部大牢中关押八年，方可释放。陈卿为何推荐此人？此人过往劣迹斑斑，如何入得陈卿法眼？”

    陈日飞早知皇帝会有此一问，从袖中取出一篇文章，交予苏燕转呈皇帝。“陛下，孟元振有一好友，将其所写文章交于臣手中。臣读过之后，觉此人乃是大才之人。臣曾三次前去刑部大牢，同此人长谈。其见识不凡，臣深为其心折。此文乃是孟元振十年前所写，请陛下御览。”

    皇帝展开文章，仔细研读。半晌方才放下，对陈日飞言道：“此人所写，确实不凡。朕换上便装，佯作陈卿侍从，同陈卿前往刑部大牢。朕要亲眼见见此人，若是确如陈卿所说，朕赦免他罪过，即刻启用。”皇帝说罢，前去更衣。片刻之后，皇帝换上侍从装束，跟随陈日飞离开坤极宫，前往刑部大牢。一个时辰之后，皇帝跟随陈日飞走进刑部大牢。大牢之中阴冷潮湿，气味颇为难闻。七拐八绕，来到一间牢房外。

    狱卒打开牢门，皇帝跟随陈日飞进来。牢房内一股屎尿气味，皇帝不禁掩鼻。地上铺有草垫，上坐一人蓬头垢面，甚是潦倒。“陈大人公务繁忙，竟然还有时机前来探访犯官，真是难得。不知陈大人此次前来，又为何事？”皇帝闻言心中一动，关于大牢之中，此人心境如水。见到陈日飞这等朝廷重臣前来，不卑不亢，言语之中并无乞求之意，让人意外。“孟元振，汝在这大牢之中，亦算一处清静之地。此处无杂音侵扰，可静心思虑。本官问汝，如今北遒乌罗可汗兵变身死，其次子摩鲁特继位。在汝看来，此事该如何处置？”

    “犯官身在牢狱之中，大人还前来询问这等军国大事，让犯官心中五味杂陈。犯官之前为官，不过代县县令耳！似此种军国大事，如何轮得到犯官言？既然大人不耻下问，犯官便如实作答。草原之地，干旱少雨，农耕无望，此种土地，我国得之无用。然草原民风彪悍，盖因缺少物产之故，故而其多有劫夺。在犯官看来，对付北遒，尉迟涛坐镇幽州，便是欲改百年格局。朝廷不再疲于防守，而是对其用兵。北遒新可汗继位，正是内部不稳之时。犯官不知大人为何有此一问，尉迟涛大人不会错过此等时机。他必出兵征讨白狼部，必可大胜而回。只是此举，朝廷同摩鲁特可汗皆会拍手称快。朝廷去除一处心腹大患，摩鲁特可汗亦少去一块绊脚石。北遒胡人之中，亦有欲模仿中原朝廷，建立帝国者。犯官不知摩鲁特其人如何？若其有此意，待其立国之后，我朝同北遒大战自是一触即。”孟元振坐在草垫之上，侃侃而谈。

    皇帝突然问道：“汝既然是有才之人，因何要在代县多行不法之事？”孟元振抬头看看皇帝，忽然起身跪倒在地说道：“犯官不知陛下驾临，还请陛下莫要怪罪。”皇帝好奇问道：“汝同朕此前从未见过，如何一眼认出？”孟元振答道：“陛下刚刚来此，犯官便已认出。陛下身着侍从之服，然举手投足，却无半点侍从之相。陈大人贵为中书令，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跟随陈大人前来，年纪轻轻，却让陈大人极其在意之人，除去陛下，再无别人。一身侍从之服，难以掩饰陛下天生帝王之气。犯官能认出，不足为奇。陛下一直未开口，犯官自然不敢相认。”皇帝笑道：“汝并非那种贪得无厌之辈，又非无才能之人。因何会接连犯错，落入大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