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西庐居士 江南才子
天顺四年元月十三，临近上元节，洛阳城大街小巷已是彩灯高悬。刚刚入夜，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谢长歌与苏燕陪同皇帝来到龙吟阁中，二楼有一处临窗座位，平日空出，单为等皇帝前来。皇帝来到二楼入座，早有掌柜亲自上来献茶。皇帝常来此处之事，外界并不知晓。龙吟阁掌柜连同伙计，皆守口如瓶。众人心里清楚，若是从自己口中走漏风声，必会人头落地。龙吟阁中常有高官显贵前来，掌柜亲自接待招呼不足为奇。此时茶楼中接近满座，高谈阔论者比比皆是，十分热闹。 皇帝细细品茶，谢长歌同苏燕侍立身后。这时从楼梯口上来一位跛腿之人，此人已过而立之年，衣衫破旧，手中抱有三幅画卷。掌柜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三幅画卷。掌柜敞开喉咙大声喊道：“众位客官，众位客官，暂且听我一言。今日西庐居士前来售画，一共三幅。小人这就命伙计挨桌展示，众位客官有意者可出价，价高者得。”掌柜说完，二楼茶客纷纷安静下来。掌柜给那西庐居士搬来一张木凳，让其坐下休息。那人低声道谢，坐下静候。 六名伙计两人一组，展开画卷，挨桌展示。待到皇帝面前，皇帝仔细一看。第一幅是山水图，极有意境。第二幅是池中荷花，更是神品。第三幅却是一张美人图，画中美人持扇立于花下，仪态万方，让人心动。皇帝并未出声，待画卷展示完毕。皇帝伸手唤来掌柜，掌柜何等聪明，一来到皇帝近前便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位西庐居士上月突然出现，前来茶楼售画。东家陈大人刚好在场，一见其画作，便出钱买下。问那位西庐居士家中可有困难，那人只是摇头不肯回答。最后东家无奈，特允其随时可来售画，还让小人等务必协助。”皇帝点头，让掌柜回去。 这时角落有一人站起，手指那副美人图说道：“此画我出纹银五十两。”那人来到西庐居士近前，面色铁青。对西庐居士言道：“吴昊源，想不到你我会在此见面。江南大名鼎鼎西庐居士，沦落京城售画为生，真是让人唏嘘。你我见面，也是冤家路窄。我家小妹冰清玉洁，怎能容你在此售卖她画像，败坏其名声？”那人说罢，一拳打到西庐居士脸上，将西庐居士打到在地。西庐居士默默起身，并未还手。其脸颊大片青肿，足见那人用力之狠。旁边掌柜连忙过来挡在西庐居士面前，陪笑说道：“这位客官，茶楼之中并非动武之处，客官请自重。” 旁边有一文士看不下去，起身为西庐居士出头：“汝何方人氏？怎能动手打人？他一伤残之人，汝因何下得去手？”那人闻言冷笑道：“这是我同他恩怨，何来你出头？此人依仗其绘画才学，胆敢勾引我家小妹。上门提亲，被家父拒绝。其竟然勾引我家小妹欲悄悄私奔，然事情败露，此人右腿被打折，以示惩戒。因他之过，我家小妹在家郁郁寡欢，对其鬼迷心窍，不思悔改。我听闻其前来洛阳，故而追踪到此，欲揭穿他真面目。”“那位兄台，西庐居士既有才学，又同汝家小妹两情相悦，因何要拒绝这门天作之合？”皇帝出言问道。 “兄台有所不知，吴昊源家徒四壁，仅有一间茅草屋遮风挡雨。我谢家乃是江南名门，四世望族。似这等破落户，如何娶得我家小妹？我家小妹谢云芳，号称江南四美之，他怎配得上？再者说来，吴昊源其母本是杭州富户婢女，却趁主人酒后勾引。后身怀六甲，被主母赶出家门。这等出身不明不白之人，我谢家岂会同他结亲？”那人言语之中，满是轻蔑。 西庐居士在那里，手捂脸颊，淡淡回应：“谢谦，莫要辱我家母。汝谢家打折我腿，我不愿追究此事。我同老母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如今老母病重，我售画救母。汝谢家势大财雄，缘何要对我一落魄之人穷追猛打？那幅画，汝可拿走。切莫再要前来，我不欠谢家。”西庐居士话音刚落，周围众人便议论纷纷。多数都在指责谢谦，因其咄咄逼人之故。 谢谦一挥手，后边过来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架起西庐居士。谢谦恨声说道：“今日谢某要将尔带回杭州，游街示众。让杭州人人皆知，大名鼎鼎西庐居士勾结良家女子，欲行不轨之事。”皇帝一皱眉，起身说道：“那位兄台，如此这般可是欺人太甚。放开西庐居士，洛阳帝都，容不得尔等胡来。”皇帝一番话，赢来大片叫好声。 谢谦毫不畏惧，命人架住西庐居士就要走。谢长歌闪身而出，拔剑挡住去路。谢谦亦是见过世面之人，他一见谢长歌杀气惊人，便知今日若是硬闯，捞不到好处。他命护卫放开西庐居士，悻悻离去。皇帝命伙计将西庐居士扶到他桌前坐下，随后对掌柜言道：“那三幅，吾出纹银六百两。”掌柜连忙将三幅画卷送到皇帝身边，他根本不等旁人加价。于他而言，皇帝所要之物，岂能轮得上旁人插手？ 西庐居士拱手言道：“多谢公子相救。吴某残废之人，不敢同公子平起平坐。请公子付给吴某银两，吴某还要去药铺抓药。”皇帝点头，笑道：“既然相识，便是有缘。吾愿跟随先生，前去探望令堂。先生远道而来，洛阳举目无亲，吾可略尽地主之谊。”西庐居士不知这位贵公子是何居心？他并不在意，他一穷二白，自然不怕人惦记图谋。若是贸然拒绝，恐惹怒这位公子，反为不美。西庐居士点头：“多谢公子，吴某暂住客栈之中。若是公子不弃，可随吴某前往。”皇帝起身，跟随西庐居士下楼，前往其所住客栈。穿过一条小巷，前面有一家张家老店，便是西庐居士所住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