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穷困潦倒 气节尚在
程家庄附近一处渔村冯家村,皇帝带领太子青禾,谢长歌、马援四人身着便装,在村内四处行走。大雨过后,土路泥泞不堪,路上污水横流,不时夹杂牲畜粪便。皇帝并不在意,一脸从容,迈步前行。太子青禾则不然,他捂住口鼻,对腥臭气味难以忍受。地上脏乱,他落脚时尽量小心。太子青禾从未来过这等地方,于他而言,所到之处都是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怎会有这种泥路?马援行军打仗,所过之处,远有惨过这等地方之处。他不在意,谢长歌更不在意。不知不觉,太子青禾渐渐落在三人后面。皇帝突然停住,回头一看。见太子青禾步履缓慢,每落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皇帝一皱眉,开口言道:“青禾!汝这般小心作甚?村庄之中,地上泥泞不堪是常有之事。区区泥泞便让汝驻足不前?” 太子青禾听出皇帝话中不悦,他狠下心,不再顾及泥泞,大步追赶上来。污水甚至是粪水溅到衣衫之上,靴子渐渐湿透,让他心内颇有些烦躁。然皇帝就在近前,他不敢声张表现。若是因此惹皇帝不喜,那可是因小失大。他虽是太子储君,却并非不可替代。路上偶有三五村民路过,见皇帝一行虽有好奇,却不敢驻足停留。皇帝一行渐渐走到村庄另一头,尽头有一处破烂茅屋,屋内传出女子哭泣之声。茅屋周围有一圈篱笆围绕,皇帝走到柴门近前,高声说道:“屋内可有乡亲?过路之人口渴,前来讨碗水喝。”片刻之后,屋门推开,一个中年汉子大步出来。 汉子衣衫破烂,蓬头垢面,一脸无奈之色。汉子来到柴门近前,一打量皇帝四人,不禁愣住。皇帝四人气度不凡,太子青禾,马援,谢长歌皆是佩剑之人。“小人冯全,四位老爷,因何到得此处?家中破烂,若是四位老爷不嫌,可进来饮水。”冯全心下狐疑,冯家村地理偏僻,不靠官道。平日里甚少有外人前来,加之村里都是贫苦渔民或农人,一个财主都无。冯全打开柴门,皇帝四人进院。院内更是泥泞,十几只鸡鸭在地上乱走,腥臭难闻。太子青禾强行忍住,咬牙进来。茅屋低矮破旧,四人低头进屋,屋内颇为昏暗,地上摆有一张三条腿木桌,周围有五截圆木,用来充当座位。 汉子冯全冲里屋喊一声,让娘子烧茶。皇帝四人勉强坐下,不多时,冯全娘子手提一个破铁壶进来。冯全拿过四个饭碗,一脸讪笑,摆在四人面前。太子青禾一看那碗,周围一圈俱是小豁口。不禁一皱眉,心道这家人因何这般穷苦。太子青禾自幼在深宫生长,从未见过穷苦百姓家。书中虽有提及,却不是今日亲眼所见这般震撼。所谓茶叶,不过是周围小山上所采野茶,茶水苦涩难咽。见皇帝,马援,谢长歌三人都在饮茶,太子青禾也端起碗轻啜一口,险些将茶碗扔掉。 皇帝见冯全娘子脸上仍有泪痕,冯全也是垂头丧气。便知这一家必定有难过之事,尚未完结。他开口问道:“乡亲一家面带难色,莫非遇上为难之事。今日有缘,我等在此相遇。不妨说来一听,或许我等可出出主意。”冯全娘子闻言,忍不住再度落泪。以衣襟擦泪,啜泣言道:“四位老爷有所不知,夫君冯全以前好赌,总是去附近村镇参赌。奈何手气不佳,一来二去欠下不少赌债。去年夫君洗心革面,自断右手小指,改去恶习。夫君出去打渔,妾身在家耕种十亩薄田。到今年,也还去不少赌债。这几日官府封禁水面,不准出去打渔。恰好有一家债主急等用钱,纹银五两,催逼甚紧。官府所发粮米,也被拿去抵债,奈何不够。如今还欠二两,实在无处可寻。夫君要把十三岁女儿卖去城里天香园,那是火坑一处。妾身心疼女儿,死活不肯点头。夫君亦心疼女儿,奈何债主****紧逼,眼下走投无路。若是不卖女儿,这难关无法渡过。”冯全娘子说罢,哭泣不止。 此时她女儿也从屋内跑出来,抱住母亲啼哭。冯全将母女两个推到里屋,他强忍住悲伤,开口言道:“四位老爷,这是小人当年所犯恶业,今日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可怜,若是小人当初不好赌,便无今日之难。四位老爷用过茶水,便快些上路。非是小人无礼,要逐客,实是家中有事,不宜待客。请四位老爷见谅,小人也是无奈。”见冯全这般说法,皇帝注意观察冯全右手,见他右手确实断去小指。
皇帝淡然笑道:“冯全,人有善念,天必从之。汝昔日虽染上恶习,然知错能改,亦是值得嘉许。我等今日叨扰,承蒙招待,感激不尽。纹银十两,权作茶资。”皇帝说完,马援取出一锭纹银放在桌上。冯全大吃一惊,他并未见钱眼开。而是退后一步,摆手说道:“老爷,万万不可。路过之人,奉上一壶茶水,本是小人应尽之意。莫说纹银十两,便是一个铜钱,小人也不敢收。若是这般收下,于打劫何异?小人昔日行为不端,如今改过。请老爷收回银两,老爷一片善心,小人感激不尽。” 冯全此举,大出皇帝意料。太子青禾在一旁,也十分意外。他以为冯全缺钱,这银子便是雪中送炭,万无拒绝之礼。谁料到冯全不为所动,并未见钱眼开。皇帝赞赏道:“看不出,汝有这等气节。吾今日借汝纹银二十两,吾留下一份借条。他日汝宽松之时,持借条前来当地官府还钱便是。”马援闻言,连忙从身后包裹中取出笔墨纸砚,用水研墨,皇帝亲笔写下一份借条,并加盖玉玺。冯全识字不多,更不认得玉玺。他手持借条,眼含热泪。将屋内娘子,连同女儿幼子都叫出来。冯全一家跪在皇帝面前,叩拜谢恩。皇帝淡然一笑,将二十两纹银留在桌上,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