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偶然
这世上所有的偶然，其实是一连串极为细微的变数所串联起的必然！ 秦晓川不太相信什么天命，也不是很相信什么巧合。他抬手折了个树枝，找了一处湿润的泥土，就开始计算。 以三月浩劫发生的时间为基点，距离六祸苍龙正式踏入南武林大概有一百多年。师九如的真实身份是阿鼻地狱岛的岛主，地狱岛每过百年就会踏出海域跑来中原押走一批重刑犯，也是仙灵地界的附属单位。仙灵地界的主宰神女妙筑玄华与师九如其实是姐弟，妙筑玄华大约在一百多年后会面临天命之年，也就是活了五百年。那么问题来了，看上去很年轻的师九如今年多少岁？ 那就只能再做一道题。 “以叶小钗为基点。” “从现在开始的二十年前，有个武林皇帝素还真。那么一百六十年左右，叶小钗他孙子会出世，孙子再生儿子，差不多一百六十年再加上个五十年，满打满算两百多。” 五百年减去两百年，这个时候师九如大约三百岁。 “这是保养有方啊……”秦晓川所知道的是，作为地狱岛主的师九如会颠覆自己的人生离开了地狱岛，将岛主之位传给了一个叫做圣阎罗的白眼狼。圣阎罗提拔了一位好兄弟鬼伶仃做四岛主，并且在这期间抓了一位灵魂铸剑师皇甫定涛做罪人。以地狱岛百年一出的性质，推测皇甫定涛被抓的时间距离六祸苍龙再出的时间大概一百年整。 “设师九如离开地狱岛的时间为X，圣阎罗成为岛主的时间为Y，Y小于X并且大于100，中间还要加上一连串争权夺利。”X怎么着也得在两百年左右！ 秦晓川做题：“师九如现在已经离开地狱岛的可能性很大……”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其实他本来也就没怎么担心。 就这么走着瞧呗，哪怕被抓去地狱岛旅游，秦晓川也有信心凭着自己了解到的东西，从囚犯的身份来挣出一份生机！ 天上已传来第三声鹰啼，又尖又急，满含催促的意味。 “鹰仔你真是烦啊！”秦晓川丢下被当成笔的树枝，纵身一跃，很快又攀着树枝回到最开始所停留的地方。 流水淙淙，溪水中再无剑影。树林非常寂静，像是刚刚有人来过，让四周少了虫鸣。 秦晓川左右看了看，拨开草丛在泥土里找到排成一个圆圈的七枚石子，其中有一枚陷得有点深，尖端指向旁边一棵树。 老树发新芽，树干上黑黝黝腐烂了不少洞xue。秦晓川不想挨个找，一掌直接打在老树树干上，哗啦啦惊起一空飞鸟。啪嗒，一个盒子从某个树洞里掉落了出来。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个铁夹，三片小刀，一坨屎，甚至还有一只毛茸茸挣扎的大蜘蛛。 秦晓川抽搐着嘴角，捏碎了盒子，从中间拿起了一块布帛。布帛上有字迹，有山有水指示了一个地方，这是一张路观图。 布帛的下方被人用黑漆漆的炭笔写了三个字：有宝藏！ “你很无聊。” 秦晓川团巴团巴把布帛捏成一团，耳朵一动，好像听见附近有风声：“让你帮忙找的人呢？” 这个经常在天上放养一只雌鹰的人，真身却是个矮小男子，被秦晓川称为鹰仔，擅长使长鞭，貌似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还加入一个神秘的组织，消息也挺灵通。 一年前秦晓川凶名在外，这个人主动送上门要替他卖棺材，条件就是希望秦晓川能加入他的组织，被拒绝之后也不死心，因此时常有来往。秦晓川从这个人手中收购了不少神秘地点的路观图，其中就有萍山、黑暗道、翠环山、云渡山等地方。 可惜，翠环山找不到路，云渡山上没有人，萍山只有半截，黑暗道能进不能出……所有秦晓川还能记得的地名目前全部都是未开放地图，只有一个公开亭依旧是整个中原武林的中心。就是那边来往的武林人太多了点，容易招惹事端。 自从决定不再乱用剑招“御灵”之后，秦晓川觉得自己用剑似乎达到一个瓶颈，每天练习拔剑一千次，出剑的速度也不见能快上半分。这就是没有师父指点的坏处，自己练自己，什么时候走了弯路都不知道。于是这种情况下，秦晓川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个人。 剑痞忆秋年，传闻中很愿意提携后辈的剑界高人。在病急乱投医的情况下，秦晓川愿意出三百口棺材来买忆秋年前辈的行踪和下落。就是不知道树影底下藏着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日后秦假仙找人的那种水平。 树影下，一个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方位传了过来： “人没有，鸟一只。你又不肯成为我的人，我作甚要帮你找人！” 二话不说，秦晓川转身就走。 树叶刷啦啦一阵响，那声音又换了一个方位：“一言不合就走人，白小川你脾气见长！好啦，你真的没有兴趣吗？那张路观图可是武林最最最神秘地‘九死一生洞’，洞内有宝藏，说不定有剑法喔~~” 真当秦晓川傻。 一言不合就加组织，遇到传销怎么办？现在欧阳世家还活动在明面上，秦晓川甚至还偷偷摸摸过去买票参观。在这个混乱的武林，智慧稍差就会被当做棋子，加入不知底细的组织不小心变成别人的义子怎么办，传销害死人！ “我支持你去。”秦晓川抬手弹了弹铜铃：“正好做生意，回头卖你棺材啊！”当他没听过九死一生洞么，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只有运气逆天的秦假仙才能通得过……不过九死一生洞背后是谁来着？ 一个名字几乎就在嘴边。秦晓川眉头一动，觉得没这么巧合也许是自己记错了。 “呸呸呸，你这样嚣张做买卖，迟早要被人打死。算了！” 树丛后传来老鹰振翅声，声音低沉了几分：“‘灰耳朵’的事听说了么？地狱岛百年一出，正是期限快到。但凤无首……实在不是个好主人。” ‘灰耳朵’是秦晓川和这个人共同认识的另外一个人。这一次两人聚首，正是为了那桩消息。地狱岛百年一出，闹得武林黑道人人自危，秦晓川和这个人还好，两人其实不怎么在武林露面。但另外那位“灰耳朵”，据说隐姓埋名之前曾经和人组队做过一方大盗，手上血案不少。 “地狱岛不会乱抓人。”秦晓川对仙灵地界感观不错，也挺认同地狱岛的理念：“他真和凤无首合作了？” “现在连我的信也不接。”树丛后声音沉沉一叹：“就算你说地狱岛未必不是死路，但众人皆知，被行差带走的人从不见有再回来过。灰耳朵病急乱投医，未来不知是何下场。” 一个认识的人，正在逐步走向死途。秦晓川猛一弹腰间铜铃，“你去找他的下落，我去带人回来！”灰耳朵想要合作的人名为凤无首，其实是黑道一方隐藏极深的人物，曾暗中挑动数个门派内乱，造成方圆百里尽为死域。 秦晓川知道凤无首心性凉薄，心机很深，灰耳朵虽然手段比较残，但为人讲义气，很容易被当成棋子。但是他知道的这些，灰耳朵绝不会听。江湖上的人太自信，也太自我，看不到全局，又如何明了脚下的路？ “来不及了。”树后一人手抚鹰羽：“我找不到他的下落。你最近也要小心，一年前那件事仍然有人在找你。” “没关系，报仇生死无怨。”秦晓川表情无动于衷：“你的组织如何？” “安啦。” 树后风声一晃，只余声音袅袅：“至少作头的，还能赏口饭。论善恶，无黑白，地狱岛的手段，哼，未免太超过！”灰色地带的人，最厌恶的就是黑白分明。武林中动辄见生死，又怎能彻底分辨黑白。 好歹，秦晓川有底线，他见到路边尸，会主动去埋人。 他有点想念自家的棺材店。也许暂时回去，看看丧那个家伙练剑练得怎样比较好？秦晓川离开溪地，走向树林之外最近的一处小镇。 镇上有家铺子做得一锅好香rou，最近秦晓川爱上了那里的老酒，天天跑去吃饭。铺子的老板还有一位未出嫁的小女儿，樱桃小嘴白皮肤，不掺假的天然好容貌。秦晓川发现最近老板收的钱都少了几个铜子，有种想招他做女婿的意思啊…… 人来人往的小镇，小姑娘瞅见秦晓川，抿唇一笑，跑来先上了一壶老酒。 有美人可看，心情自然很好。但是有人掀桌，那就不太美妙。就在秦晓川坐下之后，旁边一桌三个人对视一眼，起身走了过来。 年龄所限，秦晓川虽然身材高大但并不显得魁梧，看上去像是没过二十，名头再响，所谓前辈仍然自持身份，很少会主动过来找麻烦。 像这样找麻烦找到镇子里，多半都是沉不住气急着扬名的三流武者。看看对面的三个人，根基还算扎实，一个年轻的剑者，一个满脸胡子的刀客，一个身上带着一丝血气。自从葬尸谷事件之后，没眼色的人越来越少。这三个动作谨慎，大概又是“卖棺材事件”的相关者。 秦晓川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不算上时间城里的那段时间，前世今生加起来，好歹也有三十来岁。 他喝了口酒，不想理会站在对面的“年轻人”，一抬手风中铃声一动，被布裹好的剑直接出现在桌子上。 旁边传来小姑娘低声惊呼声。秦晓川手指一动，剑骤然裂布而出，已叮地一声笔直钉在那三人前方的地面上。 “这样吧。” 秦晓川手一扣，一阵冰冷的风已由铁剑向外吹出：“你们三人若能越过我的剑，我便给你们留下说话的余地。” “问天问地问阴曹，渡生渡死渡白川！”秦晓川慢慢用手指扣着桌面，以增加对面人的心理压力。能和平解决，他当然懒得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