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七神枪
刀剑无名的回答来得太过轻易，反而让秦晓川心中产生了疑惑。他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再审视刀剑无名：“你答应了？” 刀剑无名却抬起头：“冷醉安全吗？” 噫！ 秦晓川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此时有点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他暗地里和冷醉策划搞事情，逼这位仁兄走出自我的阴影。 “在你们都告诉我，冷醉死于那名剑客之手的时候。”刀剑无名注视自己双手，神情不动。他亲自去了那高崖，交手之后就发现不对。以冷醉的剑法造诣，纵然不能逃生，也该在凶手身上留下伤痕。名为天忌的剑客确实速度极快且气息有异与人动过武，但身上伤痕并不严重，也不像是冷醉的手法。如果秦晓川和风凌韵是有意欺瞒，原因会是什么？事后去看一目了然。 刀剑无名有感入心，自然不会揭穿，反而在后续几次行动有意配合，并未拒绝秦三等人的一切请求。 秦晓川如今也不知道冷醉身在何处。他当然不会如实讲。舒石公的占卜显示冷醉安全无虑，可能另有际遇，这就足够了，管不了太多。 “他没事，还可能会偶遇一个老爷爷从而导致功力大进。”秦晓川道：“你不问我为何要你杀人？” “不需要问。”刀剑无名此时抬手正要喝酒，忽而掷出酒壶：“你有需要，我会帮你！”有什么好问的？这人之种种行为皆看在眼里，纵然有一时的不解，却也有由心之信任。哪怕是忆秋年和一页书，岂非也是一样态度。长久时日的相处，是正是邪，心性如何，谁能不知道。 “那我就先不说理由。”秦晓川接过酒壶认真放在地上：“跟我一起来戒酒，稍后要去哪里我会再通知你。我发誓，你绝不会后悔！” 刀剑无名，入局。 还有谁可以邀请？够资格不会半途撂挑子出走的人中，秦晓川并不打算邀请外冷内热实际上非常正直的二哥箫中剑。他要走的路，目前不适合正道一干人。摆在明面上的除了刀剑无名之外，秦三一个都不打算用。 而刀剑无名的话…… “每一个人都该为自己而活。既然你已想通，要打算给自己取一个正式一点的名字吗？”秦晓川道：“比如说，万古长空！” 这边秦某人脚步不停来往夜摩市和客栈，玉阳君则首先去了中原另一处地方。他原本并没有想这么快动手。昨夜摊牌之前，枉幽兰对于秦晓川一直多有保留。秦三这个人，看似做事飘忽很不靠谱，偏偏总有让人吃惊之处。玉阳君与刀剑无名的看法不同，觉得这样的人尤其看不透。因为完全无法预料下一刻秦晓川的行动与底牌，其实，很坑人。 玉阳君轻摇羽扇，踏足走在一处荒原上。苦境没有人烟的地方何其之多，天策真龙数年经营之成果，已被最近一段时间的武林冲突毁了大半。正道之人做鸟兽散，一般江湖宵小也用不到那些人出手。百姓若无一定的保障也不敢贸然开荒，只能龟缩家中，期盼儿孙辈中能有人出息，归来守护乡邻。如此怎能和平？苦境怎不多难！但这种事玉阳君平时很少去想，因为早已司空见惯。 “黑河浪涛，不灭人心之yuhuo。空谷幽兰，不改世态之情潮！”他手中一扇催动，四面荒草劲风而行，摇曳如波涛海浪，一层一层撼动此间逼人之死寂！ “嗯？”有人立时疑问。荒原腹地赫然有人在此修行，一丝金发随风张扬，一道枪风引动雷霆：“你是谁？”数百年前纵横武林的乱世强者轩辕不败座下爱将，天扬牧云高此时内心深处是充满疑问的。自从主人失去联系之后，他与同僚分开，独自留在这处无人的荒原里修行，仅仅只偶尔前往附近的市集补充物资。 在察觉有人踏入这里之前，先有一只幽蓝蝴蝶慢慢飞来，停在牧云高刚刚买来的干粮堆上。接着是第二只蝴蝶，忽闪着翅膀，围绕装有换洗衣物的包裹不停飞旋。 “我是谁，并不重要。”玉阳君道：“重点是，我知道你是谁。” 衣、食、住、行。 他只要确定一个大致的范围，总能通过这四个方向找到自己认真想要寻找到的人。数百年前轩辕不败四处挑战，曾经也踏足过黑河鬼城。以“玉阳君”的名字重获新生后，又曾在天荒不老城接受过不老神泉之洗礼，枉幽兰感觉自己被废的武骨正在逐渐复苏，所以迫切地需要一柄趁手的兵器。 刀与剑，实非黑河城主所擅长，要伪装身份也并不适合使用。轩辕不败曾经连挑枪界数名高手，之后索然无味将武器转赠自己之下属。这件事曾被视为枪界耻辱，而在玉阳君的眼中此时却成为一个机会。 机缘巧合。 不再以鬼城城主身份踏入武林之后，枉幽兰曾得遇机缘，蒙人传授一式枪法。这式枪法他只能用处八分能力，却已足够应付当前之局势。 “七神枪，是在你这边吗？” 玉阳君直面牧云高。牧云高神情一变，就在这时嗅到了一股来自风中的奇异香气，像是极其浅淡的淡淡兰香。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耳边骤然有轻微响动绽放开来，一股噬魂蚀骨的疼痛顺着血脉蔓延至全身，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牧云高七窍流血，先是有一只指甲长短的蠕虫拼命涌动从最脆弱的眼珠中挤出，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于全身上下绽放极为璀璨的血花。七神枪当啷落在地上，蠕虫相继化为碧蓝幽蝶。无数只蝴蝶沐浴血花而生，颤抖着展开翅膀，宛如突然在风中绽放的一朵朵蓝色兰花！ “你……你是——”七神枪已无法再出一招，牧云高双眼先盲，剧烈的疼痛已在一瞬间摧毁了他是神智，狂嚎一声，引动漫天雷霆，激烈之动荡中却无法伤及近在尺咫的人。 玉阳君慢慢以羽扇半遮住唇。他的双眼并无任何感情，黑河城主本是一个冷酷至极的人，鬼蝶的卵细微如尘不惧高温，会通过食物与呼吸侵入人体，慢慢潜伏吸收人之功体，最后被引虫香所唤醒，于一刹那间绽放最绚丽的花朵。为了这柄七神枪，他选择牺牲荒原附近百里以内的所有能在市集上有机会接触到虫卵的人。在没有引虫香的作用下，鬼蝶只会潜伏而不会孵化，却会随着时间慢慢消耗一个人的生命力，最终伴随主人之死亡，无数虫卵仅会有一枚会破茧而出，自动回归他的身畔。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玉阳君羽扇一抬，七神枪自动脱离牧天高的手掌，归于他之脚下：“但是……再见！” 被催化的鬼蝶展翅的下一瞬，又纷纷如花瓣般凋零。地上很快铺上一层蝴蝶尸体，接着迅速腐烂成泥。与这幅美丽又残酷的景象相得益彰的，则是一具千疮百孔仅剩几息微微蠕动的躯体，声带被破坏后，连哭号也做不到，即将死得无声无息。 在这个时候，玉阳君却想起了秦晓川。那个一心立足黑道做个好人的合作者，究竟知不知道他所面临的是一条怎样曲折而残酷的道路呢？黑与白，正与邪之漫长对立，并非只是一句空言。要给黑暗列下秩序的人，首先得自身立足于黑暗，从北域而来充满矛盾的人，又已下定了怎样的决心呢？ 秦晓川已再度离开了同福镇。 他按照曾经定下的约定，在同福镇一里外一处山坡上，点燃了一柱特制的线香。以青烟为引，刹那风云变动，阳光普照的天空逐渐被阴霾所遮掩，接着雷霆闪动，黑暗之阴云笼罩了这处地域。 伴随阵阵电芒刺眼，一架漆黑半透明的桥梁逐渐从云端向下延伸，不偏不倚延伸至秦晓川的脚下。 他熟门熟路地登上断极悬桥，在云层顶端一处全由阵法所构建的飘渺空间内，见到了一道久违的人影。 一身靛蓝华丽秀纹衣衫，发色黑中偏紫，头戴道冠下垂丝绦，手持蓝紫色羽扇在背后轻摇，虽察觉来人却并不会转身：“今日今时，你之气度，倒是大有长进……” 秦晓川之进步十分明显。 尹秋君心中也是好奇。他第一次见到秦晓川的时候，对方还是个空有修为不会应用的弱者。再然后几次前往瀚海原始林，这人便已通过悟性一点一点强大起来。时至今日云桥之上见面，秦晓川之气息已不可再测。这不是说两人之间已能差距明显到分出胜负，而是这胜负究竟如何必然要经过一番苦战。 或许尹秋君自己也不曾发现。 他对待这名貌似好友卧龙行后辈的人的态度，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地平等了起来：“这次到来，是终于又有了不死渊源之消息了吗？” “我找你有事。”秦晓川道。 “哦？” 这么直接，倒是让尹秋君神情一动：“是怎样的事？” “给你一个退路。” 秦晓川手指一动，已抚上黑剑剑柄：“你帮我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