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莫回头

    秦晓川不是很聪明。

    他还有点花心爱到处玩。这样的人要成功给自己树立一个目标，并不容易，上辈子也是随随便便地混了一个小单位。但是只要下定了决心，他好像也能持之以恒，比如乱七八糟的学剑过程，不小心做了和尚，交朋友和确定恋爱对象，还有决定尽量做一个好人。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边摊也只有这一家老板受困眼前形势，不敢轻易说收摊。

    秦晓川手里捏着一串念珠，一边念经一边思考。作为一个接受了太多信息而没有黑白分明世界观的灰色思维现代人，他其实不觉得玉阳君提出的方法有哪里不对，同样也不会认为自己对待这位朋友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他的做法明明是在挽回两人的交情，歧路就在眼前，总是要有一方先妥协不是么。

    “之前我那个身份得罪了欧阳上智，谈无欲曾经帮我联系过忠烈王，笏政有出面澄清。”这个是恩情。

    一只蝴蝶悄无声息飞过来，面摊老板一声不吭倒了下去。

    秦晓川道：“我觉得你的做法是对的，你我所设想的未来中，魔吞不动城绝对不能成为正道的傀儡。”

    玉阳君动了动手指。

    秦晓川刚要拔剑，就见自己身边的秦假仙猛地一头栽到桌子底下，发出均匀的打鼾声，只能放弃其余动作。

    “吾已容忍了荒狼之存在。”

    玉阳君道：“是你先容不下凤凰宫！”

    最初的两个人，麒麟秦晓川，凤凰枉幽兰，也是建立魔吞皮包公司最为核心的两个人。秦晓川捏着佛珠，有点能体会另一个组织黄山八珠联两名主使者搞内讧时的感受……能不能做一个参考，这边没有妹夫需要被杀掉。

    “别这样。”

    秦晓川：“西域那片地方距离中原和北域都挺远，该拿到的东西都基本上已经拿到，舍弃一个玉阳君的身份你还有其他的，要不整个魔吞送给你？”他诚意十足，让玉阳君恢复成枉幽兰或者是黑河鬼城之主的身份，都很适合专心致志去打理还未正式成型的魔吞不动城。利大于弊啊，无非就是玉阳君背下漩涡之岸的那口锅，牵引魔吞出世，然后顺理成章消失在武林而已。

    为什么要生气？以枉幽兰的性格，应该赞同才对啊！

    玉阳君慢慢放下手中羽扇。

    他冷眼旁观秦晓川脸上真挚的神情，道：“只因诸人之中，唯有吾才是能被你彻底掌控之人么？”

    万籁俱寂。

    秦晓川抬起头，不明所以。

    “‘枉幽兰’因你而生。”羽扇再次被拾起，那从未露出真正面目之人，黑河鬼城之主语气冰凉，“不老城太丞从未存在过。吾根骨半残，能动用武力全因瀚海之全，而所谓刀剑绝艺更是因你才能勉强习得，真正的方城子玉阳君早已不存于世。所以这个身份舍弃与否，只需你一句话不是么？”

    有点诛心。

    秦晓川捏着佛珠半晌没动。尹秋君也好，刀剑无名也好，他都十分了解来历、性情，甚至以微薄的智慧来判断这些人面对事情的反应，并给予一定的信任和权利，用起来很顺手。

    “我不了解你。”

    然而玉阳君却不同。秦晓川并不能了解这个人，却敢于将整个魔吞托付过去，所以底牌是什么呢？

    先有文熙载的那本册子，再有一步一步将人推上台面的诸多过程。

    属于“玉阳君”的一切，秦晓川都能掌控。根骨损毁之后，哪怕有瀚海圣泉以疗养，终究恢复不到从前。他不是人，根本不畏惧黑河鬼蝶。

    “你生气了？”秦晓川小心翼翼。

    “无。”玉阳君回答道。

    秦晓川沉默了一会，不由承认自己确实是有点利用对方的心思。“我有想过要帮你恢复功体。”但是也没那么完全地不讲情义，“不熄火一直在我这里，你要的东西我也都给了你，包括俱神凝体秘法在内。”

    “沙溶神法。”玉阳君提了四个字。

    “不建议你这样做。”秦晓川现在也算是拥有了一些武学素养，该有的眼界都具备：“没有定元珠，以俱神凝体之法代替稳固神魂之物，强练沙溶神法，是可以以砂砾融合神魂而凝形，万一出事，形神俱灭的可能性非常大。”虽然沙溶神法的特性注定了，这本被原版玉阳君所看上的功法是十分难缠的保命神功，一般人很难破除。但经过黑河城主的改动之后，利用俱神凝体的特性来凝聚砂砾神行，谁知道万一损失了砂砾，会不会对神魂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势呢？

    “你再等一等，我会有办法解决你功体的问题。凤凰宫的位置至关重要，我也不会让你跟其他人相差太多。”荒狼是个例外，秦假仙根本不会参与任何一次任务，这个名词永远只会出现在麒麟宫的口中。

    秦晓川诚意十足。

    然而玉阳君并不会太相信这句话。他的根基与武力，注定了自己是最容易被人掌控生死的人。“给吾不熄火！”这是上一次任务的条件，但却被眼前的人压了下来，至今没给出任何准信，“是现在，而不是未来！”

    秦晓川再度思考，说不清这一刻心中的想法到底是怎样，但还是坚定地摇头：“你再等一等。”

    “哈。”玉阳君道，“那吾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玉阳君：“你今日的目的，已是迟了！”

    谈崩。

    好友再见。

    玉阳君丢下一两银子，起身毫不留念。

    之后是面摊老板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先醒过来，接着是桌子底下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啊好哇，敢暗算令呗，去西啦！”一个上勾拳扑了一个空，秦假仙气汹汹爬起来左右看，黑暗里只坐着白发僧人秦晓川孤独的身影。

    “我是不是一个好人？”他问。

    “啥话？”秦假仙道：“你当然不可能！”好人能把定禅天翻个底朝天还在欺骗素还真？好人会在脑子里认真思考如何杀一个正道来替组织扬名？好人会为了一单机缘图捅老朋友一剑，和恶棍合作，并将菩提界五莲之力骗到手，打定主意要躲去北域将一切麻烦丢锅给别人？

    “哦。”

    秦晓川啪地又扔下一两银子：“我洗心革面了！”玉阳君走前丢下的那句话意义十分不祥，他猛地起身揪住秦假仙的衣领，“一会千万要信我！现在去公开亭！”